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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玉娈天香】 作者: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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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  暗波(一)

  已过数日,晓翀的身体已经康复,可以在天香阁内行走。吴大老板今日似乎
有重要的事情,卯时就骑着追风外出,却未带任何长随。

  老鸨乘着空闲,便来到天香阁陪晓翀说话解闷。

  晓翀斜卧在贵妃榻上,气色已渐好转,听老鸨讲着从恩客们那里听来的新鲜
事,不时温柔地一笑。

  「晓翀,你能天天这么开心就好。这件事情总算是过去了,你可把妈妈吓坏
了。这两天妈妈天天都在念佛,求佛祖保佑晓翀平安无事。」

  老鸨叹了一口气,却用埋怨的眼神望着晓翀。

  「妈妈,谢谢您的关心。我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哪天若是日子到了,我自
然就去了……」

  晓翀淡淡一笑,双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呸!呸!呸!年轻轻的就混说!晓翀,你可别再和老爷置气了,好歹等到
你满十八岁,妈妈一定带你回苏州老家,到时候我们都过几年清静日子。」

  老鸨从春凳上站了起来,对着地啐了三口,才放下心来。晓翀却不由笑了起
来。

  「哼!亏你还有脸笑?妈妈是上了年级的人,你还说这种伤妈妈心的话,妈
妈算是白疼你了!」

  老鸨咬着嘴唇,瞪了晓翀一眼。

  「我到是不想伤妈妈的心,只怕我的身体要伤妈妈的心。」

  晓翀坐起身来,低着头,又笑了起来。

  「哼!你们就呕我吧!明儿我也吐口血,全吐在你们身上,让你们乐去!」

  老鸨又坐了下来,却将身子扭了过去,背对着晓翀,拿起纨扇,摇了起来。

  「妈妈……」

  晓翀下了贵妃榻,走到老鸨身边,不觉涨红了脸。

  「晓翀,妈妈是在骗你呢!她才不会生你的气,你可别又发急了,再作也病
来。」

  天香阁的门被推开,大茶壶走了进来,笑望着老鸨。

  「晓翀,你可千万别犯急,妈妈才不会生你的气,你快躺着去!」

  老鸨转过身来,握着晓翀的手,眼中竟是笑意。

  「妈妈,您这一来,晓翀的心情都好很多。您还是多劝劝晓翀,可别再和爷
置气,免得又生出什么事来。」

  大茶壶扶着晓翀斜卧在贵妃榻上,自己搬了张春凳,坐在榻边。

  「是啊!你茶壶叔说得对。那个九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级,贼
精百怪的,以后你离他远点为妙。这次你和老爷之间是不是为他才起和矛盾?」

  「不错,我看这次他拿出松脂盒来,就是故意在气你。他一定是知道你在如
意楼里的日子并不好,故意想让你伤心,你还真上他的档。」

  老鸨和大茶壶一齐望着晓翀,关切中略带责备。

  「妈妈、茶壶叔,你们放心,我不会再为这种事情伤心了。这次老爷说的那
句话我觉得很对,我和九尾都只不是他玩物罢了,他喜欢玩哪个由他去,我又何
必在意?这次是因为我心里想起了过去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真是自己作弄自己,
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傻了。」

  晓翀笑望着老鸨和大茶壶,清澈的眼神中毫无欲望。

  「这就对了,为了那些混帐东西生气真不值得!不过,晓翀,防人之心不可
无,你还是要提防九尾。这孩子阴着呢!」

  老鸨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妈妈,九尾只不过是个孩子,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

  「晓翀,九尾这个孩子可是野心不小,他很会在老爷身边扇风点火,你茶壶
叔也见不上这个孩子。」

  「妈妈、茶壶叔,你们不必担心。我有什么能让九尾抢去呢?天香阁主?老
爷?对我来说,天香阁的荣华富贵还不如黄泉地让我踏实呢。对老爷的执爱,我
也早已清醒了。就算是这半条残命,我也无所谓了,九尾想要什么,他只管去取
吧!」

  晓翀的表情很平静,仿佛早已心如止水。

  「傻孩子,事情远不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那天我亲眼看见花嫣容进了景明
轩。这个贱人一定又在想什么鬼花招。」

  老鸨的眼中充满恨意,牙齿却咬得格格作响。

  「花嫣容?这个臭婊子一刻也不得闲!我真想勒死她,将她丢进瘦西湖去喂
老鳖!」

  大茶壶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妈妈、茶壶叔,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的样子很可怕!」

  晓翀望着二人,摇了摇头。

  「晓翀,你不知道。老爷不让花嫣容上悠然居了,这个贱人却到处说是因为
你在老爷耳边吹风所致。她还到处散布谣言,说什么这次你这场病不是真病是作
戏给老爷看。还扯上了汉皇的故事,说的有板有眼。说你这是当年卫子夫争后所
用的狐惑之术,暗中骂你是狐狸精!」

  老鸨越说越气,手中的纨扇上下翻飞。

  「什么?花嫣容这个贱人明明是偷养小厮被老爷发现,才失的宠。她的丑事
情可瞒不住我,明儿我就到处说去,让她无地自容。竟然说晓翀的坏话,当谁都
是和她一样满肚子坏水不成?」

  大茶壶气得跳了起来,却被晓翀一把拉住。

  「算了,茶壶叔,何必扬人恶事?我现在真的已经无所谓了,生死对我来说
都毫无意义,他们想说什么就去说吧!别再惹事了。」

  「不错!大茶壶,既然老爷知道此事,却没有责罚花嫣容,证明老爷还不想
张扬此事,你到处一说,说不定又弄出什么乱子来。还是先息事宁人,我们自己
小心些就是了。」

  「妈妈说得在理,为了晓翀能过几天平静日子,我就忍下这口恶气。」

  「好了,妈妈、茶壶叔,我们好容易聚在一起,你们不说些开心的事,只管
讲这些是是非非的,好没意思。」

  晓翀笑望着二人,二人不觉笑了起来。

  「好!大茶壶,我们还是接着讲点有趣的新鲜事给晓翀听!」

  「对!妈妈说得在理,只要晓翀开心比什么都好!」

  天香阁内,一片欢声笑语,天香阁外,却仍充满着阴谋诡计。

  七重天,景明轩内,花嫣容正在密授九尾。

  「嫣容姐姐,主人这么多天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天天都留在天香阁里,我想
我是没机会翻身了。」

  九尾红着双眼,嘟着嘴唇,似要哭出来一样。

  「那可不一定!九尾,你现在的表情就很好,你这种样子看起来很可爱。哼
哼!我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的妙计了!」

  花嫣容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真的?嫣容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该怎么做!」

  九尾勾魂的大眼睛放出了异彩,望着花嫣容。

  「现在我们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你目前只能示弱!」

  「示弱?什么意思?难道说要我向梁晓翀低头认错不成?」

  「不错!就是要向他们低头认错!」

  「哼!我当嫣容姐姐有什么好主意!这种丢人的馊主意谁不会出!」

  九尾生气的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花嫣容。

  「九尾!你们龟兹人长得到是漂亮,脑子却一点也转不过弯儿。这招叫做扮
猪吃老虎,利害着呢!只要你这招能够顺利实施,我们是有一半胜算了。」

  花嫣容一把拉过九尾,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

  「真的?那我们要怎么做?」

  九尾将信将疑地望着花嫣容。

  「九尾,你马上去九重天,就跪在门口,哭着求梁晓翀原谅你!就说你所做
一切都是我挑唆!总之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就是了。」

  「嫣容姐姐,我不能出卖你!」

  「这不是出卖,这叫舍卒保车。你才来如意楼不久,根基不稳,加之老鸨和
大茶壶都不喜欢你。爷的心又被梁晓翀那只狐狸精给勾去了,所以,我们只能出
此下策。要让他们放松警惕,我们日后才好设局。现在老鸨已经怀疑我是幕后之
人,那个女人可不好对付,她要是处处盯着我们,我们根本无法下手。」

  「妈妈那么利害,我们可要怎办?」

  「所以你索性承认是我教唆你的,让她们自鸣得意,自然就会放松警惕,我
们虽然失得一时,却可取得一世,这才是上策!」

  「那我要如何去说?」

  「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你只要按我教的说,一准顺利过关!」

  「嗯!」

  九尾点了点头,凑过头去,听花嫣容密授。

  九重天,天香阁外,隐隐传来阵阵的啜泣声。

  大茶壶一把拉开房门,角落里跪着一个少年正在哭泣。少年抬起头来,却是
七重天景明轩主九尾。

  「九尾弟弟?是你?你为什么哭?是不是谁欺侮你了。」

  晓翀从大茶壶身后走出房门,伸手搀扶九尾。

  「我不起来!晓翀哥哥不原谅我,我永远都不起来了!」

  九尾抱住晓翀的腿,却哭得更伤心。

  「傻孩子,我从来就没生过你的气,也没怪过你。好了,别跪在这儿了,小
心着凉,有话进屋说去。」

  晓翀扶起九尾,轻轻抹去九尾脸上的泪水。

  「晓翀哥哥,你真好!」

  九尾扑进晓翀的怀里,撒着娇。

  「九尾,你这一大早的又唱的是哪出?你到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对不起晓翀
的事了,让晓翀原谅你!」

  老鸨摇着纨扇走了出来,却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九尾。

  「妈妈,您也在啊?我……」

  九尾低着头,不敢接触老鸨犀利的目光。

  「九尾,和晓翀哥哥进屋吧!」

  「不行!主人吩咐过,不许我进天香阁。所以,请哥哥就在门口听我把话说
完。」

  九尾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上仍然挂满了泪珠。

  「景明轩主,有屁快放!」

  大茶壶突然插了一句,却很不客气。

  「茶壶叔、妈妈,是我对不起晓翀哥哥。上次我拿出那个松脂盒是故意想气
晓翀哥哥的,我真的不知道晓翀哥哥有旧疾,我只是想让晓翀哥哥生气。」

  九尾低着头,勾人的双眼充满了委屈。

  「哦?那这是你自个想出来的法子,还是有人指使。」

  老鸨目光如电,瞪着九尾。

  「这是嫣容姐姐教我的,那天她来找我,问我要不要搬到鸣翠轩去,说什么
我的身价应该住到鸣翠轩。我因为记恨晓翀哥哥在我竞价之时突然出现,使我身
价大跌。嫣容姐姐便教我这么对晓翀哥哥说了那些话,她只说晓翀哥哥一定会生
气,可没说会让晓翀哥哥生病。」

  九尾边说边拭泪,偷偷用眼稍瞟着晓翀。

  「这么说,你真是故意气晓翀的?你差点让晓翀送命!你小小年级心肠如此
狠毒!长大还了得?」

  大茶壶瞪了九尾一眼,咬着牙齿。

  「我也很后悔!这几天,我天天晚上都会哭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啊……请你们相信我……」

  九尾已是泪如雨下,晓翀一把将九尾揽在怀中。

  「九尾,别哭了。我相信你!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好
了,晓翀哥哥不是好好站在这里,没什么事么?你就别自责了。上次是我太鲁莽
了,害你跌价,你也要原谅晓翀哥哥才是。」

  「晓翀哥哥……」

  九尾紧紧贴在晓翀怀中,仍在啜泣。

  「九尾,你年纪小,要是上了有些别有用心人的当,我就不怪你了。但是,
你给我记好了,这如意楼并不是凭你就能翻得了天的。以后你和晓翀大路朝天,
各走一边,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如果你再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的话,大家撕破了
脸,你也未必沾得到便宜。你好自为之吧!」

  老鸨的话如寒冰一样,九尾不由浑身一颤。

  「妈妈,您别太来严厉了,九尾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别吓坏了他!」

  晓翀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九尾的头。

  「妈妈说得对!我们虽然只是奴才,却是有些脸面的奴才!如果景明轩主再
搞什么小动作,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我也不是没杀过人!这楼里我手上沾得血并
不少,也不多你一个!」

  大茶壶表情平静,双眼中却闪着邪光。

  「茶壶叔,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九尾吓得扑到晓翀的怀里,还在发抖。晓翀却将九尾搂得更紧。

  「九尾,别怕。茶壶叔是在和你开玩笑呢。茶壶叔最善良了,哪会杀人?你
别信他的话!」

  「谢谢晓翀哥哥,你真是好人!我先回去了,如果主人知道我上了九重天,
会罚我的。」

  九尾又向三人深深鞠了一躬,飞跑着下了九重天。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他只是个孩子。」

  晓翀笑着进了天香阁,老鸨和大茶壶又对望了一眼。

  「妈妈,您猜得没错,这里面果然有花嫣容捣的鬼!看来,九尾这孩子是上
了档了。只要他日后不生事,我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大茶壶笑了笑,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愿如此!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孩子不那么简单!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老鸨的表情却很凝重,眼中毫无笑意。

  「好了,妈妈。我们还是陪晓翀吧!九尾一个孩子能掀多大的风浪?日后我
们提防着就是了!」

  「对!咱们还是继续唠咱们的,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天香阁的门已重新关好,里面又传来阵阵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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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 暗波(二)

  初夏时节,现在已是未时二刻。如意楼中各重天的姑娘娈童们俱在午休,吴
大老板急匆匆地进了如意楼。

  长禄一直站在一重天等着侍候吴大老板,大茶壶和老鸨却均不见踪影。

  「长禄,大茶壶呢?在逢缘厅吗?」

  吴大老板把手中的马鞭丢给长禄,四下张望。

  「回爷的话,大管事不在逢缘厅,他这会子正在九重天的天香阁内陪着天香
阁主呢。」

  长禄接过马鞭,躬身回话。

  「兰韵呢?也在天香阁?」

  「听嫣容姑娘说,好象妈妈也在天香阁。」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爷。请您放心,奴才会照顾好您的追风宝驹的,立即就去给它喂上好
的豆料。」

  吴大老板点了点头,长禄低着头,退了下去。吴大老板面上掠过一丝不快,
大步上了九重天。

  九重天,天香阁内,晓翀卧在贵妃榻上,已经睡熟。

  大茶壶坐在榻前的春凳上,手持蝇拂,轻轻为晓翀赶着蝇虫。

  吴大老板猛地推开房门,却并未见到老鸨。

  「大茶壶,晓翀他睡了?」

  「回爷的话,才睡下。」

  「兰韵没上来吗?」

  「巳时妈妈给晓翀送来一碗面叶,几样小菜。我便去给晓翀煎药,晓翀用过
午膳,妈妈便回流泉居了,是我侍候晓翀服的药。服过药,晓翀刚睡下。爷请放
心,我和妈妈轮流照应着晓翀,爷回来了,那我也下去了。」

  大茶壶已站起身来,小心回着话。吴大老板点了点头,坐在晓翀身边。

  大茶壶低着头,收拾起桌上的药碗,退了出去。

  吴大老板笑望着睡梦中的晓翀,却已出神。

  「老爷……您回来了……」

  晓翀突然醒来,想要坐起身来。

  「躺着吧,别乱动,再睡一会,我看着你。」

  吴大老板摸了摸晓翀的额头,笑容中充满着关切。

  「我睡不着,老爷,您一早就出去,也累了,您请歇着吧。」

  晓翀淡淡一笑,吴大老板却看得更痴。

  「晓翀,你真美。我真想永远就这么把你藏在天香阁。」

  「老爷,晓翀恐怕无福消受老爷的厚爱……」

  「晓翀,你这么说就是还在生我的气!如果九尾的存在真的让你感到不自在
的话,我明儿就找个人伢子来,把他卖了就是。」

  吴大老板望着晓翀,眼中竟是温柔。

  「老爷,不必如此。九尾只不过是个孩子,我是不会和他计较的。何况,晓
翀看得出,在老爷的心里,是很喜欢九尾的。我根本就没有生老爷的气,也不会
生任何人的气。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转瞬即空的……」

  晓翀笑望着吴大老板,眼中并无一丝恨意……

  「晓翀,你小小年级,说起话来到象是个参禅礼佛的老居士一样。什么时候
你也学会伤春悲秋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九尾,我喜欢的只有晓翀。」

  「我?」

  晓翀望着吴大老板,不再言语,仍就淡淡一笑。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过去的确让你受了很多苦,但是只要你永远对我一心
一意,我会让你幸福的。晓翀,你的身子太诱人,就连我也克制不住,你不要怪
我,九尾他只是我一个玩物罢了。」

  吴大老板一把将晓翀娇弱的身体揽在怀中。吴大老板的怀抱温暖,心跳强健
有力。晓翀倚在吴大老板宽阔的胸膛上,心中却暗自思忖。

  晓翀突然发觉自己才是真正的玩偶。主人心情好时拿来玩耍,心情不好时便
会随意丢弃。被主人玩耍时,主人只会顾及自己的感觉,有谁会在意玩偶的感觉
呢?被主人丢弃时,主人只会在意自己的心情,有谁会在意玩偶的心情?

  「晓翀,你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吴大老板轻轻吻着晓翀的长发。

  「没什么……老爷,我身体尚未痊愈,不能侍候老爷,老爷不如去九尾那里
吧。」

  「你不吃醋?」

  「只要老爷开心就好。」

  晓翀摇了摇头,吴大老板又轻轻吻了吻晓的额头。

  是夜,轻柔的晚风轻拂着纱帐。晓翀独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心
中却有种莫名的痛。

  吴大老板已经回到了悠然居,晓翀心里明白,今夜九尾一定会出现在悠然居
的。其实吴大老板的枕边睡的是何人,晓翀并不关心。晓翀心中的隐痛和吴大老
板无关,不知为何,最近晓翀梦中总是梦到水生和绣芳。不知道一年未见,他们
现在是不是已经长高了,会不会已经忘记曾经有个叫晓翀的哥哥了……

  晓翀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望着窗台前妆镜中自己的影子,
晓翀解嘲地一笑。

  其实今天九尾前来的目的,晓翀很明白,也看得出,九尾只是想重新得到老
爷的恩宠,而老爷也并非真的不想再宠幸九尾。晓翀不过是顺水推舟,现在老爷
的恩宠对晓翀来说已毫无意义。

  豪华的天香阁内,却充满着空虚。晓翀缓缓站起身来,环顾着宫殿般金碧辉
煌的四壁。书架的角落里有一张琴案,上面摆放着一张古琴。晓翀用轻轻拭去琴
上的蒙尘,纤细的手指随意拨弄着琴弦。琴声幽雅而沉闷,如空谷足音一般令人
沉醉,晓翀突然对这张古琴很感兴趣……

  八重天,悠然居内,九尾赤身跪在拔步床的地平上,乌黑的双眼中充满着委
曲。吴大老板坐在拔步床上,望着九尾的样子,显得很开心。

  「主人,我还要跪多久?人家的腿都麻了。」

  九尾噘着嘴,长长的睫毛上下闪动。

  「哼!你这个小东西人小鬼大,爱嚼舌头。今天爷就不用松脂了,好好疼疼
你。」

  吴大老板似笑非笑地望着九尾,九尾却爬到床边,双手抱住吴大老板的腿,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主人,九尾再也不敢了,谁让晓翀哥哥生得太美抢尽我的风头,我才气他
的。要不是晓翀哥哥,我也不会只有八百两的身价,还是主人出的。我心里一直
想为主人多赚点银子,报答主人的收留之恩。」

  「哈哈哈哈……小嘴真甜,有空说那么多废话,倒不如来为爷吹箫,如果你
让爷开了心,爷就饶你。否则爷今天就做到让你菊暴!」

  「不要啊!饶了九尾的小命吧!您不要弄痛九尾,九尾年级小,最怕痛了。
九尾会很乖很听话的,主人让九尾做什么,九尾就做什么。」

  九尾哼哼叽叽,卧在吴大老板的脚下,双眼含着春水。缓缓爬到吴大老板的
身上,却一口将吴大老板的欲根含在口中,摆弄起来……

  夜已深,悠然居内却是淫声不断,吴大老板仍在与九尾交欢,九尾的叫喊声
加之呻吟声此起彼伏……

  八重天,流泉居内,老鸨耳边时断时续的淫乱声,使她心烦意乱。

  「老爷真是见一个爱一个!真不知道一个兹龟孩子,有什么好玩的,玩起来
就没完没了的。」

  老鸨生着闷气倒身躺在床上。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九尾,老爷也许肯早点放晓翀出去……」

  老鸨转念一想,满意地瞌上了双眼。

  如意楼日日如是,夜夜笙歌。今天的日子永远都是重复着昨天的日子。

  九尾新近在娈童界已是声名大噪,红遍江南。每夜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翻九
尾牌子的销金客越来越多。都想见识一下品箫手法一流,舞姿优美的九尾是何滋
味。九尾夜夜身着胡服,载歌载舞,整个如意楼的花厅内似乎已成为他个人展示
的舞台。

  九尾一双勾魂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热辣的舞姿很能激起客人的欲望,九尾
已成为销金客意想争购的目标。如意楼中自从晓翀封了牌子,娈童也渐冷清,九
尾的走红无疑使如意楼的生意更加兴隆。

  吴大老板对九尾宠爱有加,但是有时也会留宿在天香阁。虽然晓翀的身体已
经恢复,但吴大老板仿佛对晓翀已有所爱惜,只是亲吻或是爱抚,并未侵犯。晓
翀却并不在意,似乎吴大老板的恩宠对他已毫无意义。

  吴大老板新近总是在辰时就会外出,直到申时才会回来。晓翀除了一个人闷
在房中,偶尔也会去流泉居找老鸨。大茶壶每日最开心的事情仍然是可以照顾晓
翀的起居。平静而简单的日子将近过了一个多月。

  已过小满,快到芒种,天气逐渐变得闷热,今年的雨季似要提前来临。

  如意楼一重天花厅内,九尾的舞衣已薄如蝉翼,随着九尾盈的舞姿,九尾的
身体时隐时现。销金客们仿佛已几近疯狂,完全拜倒在九尾翻飞的舞衣之下……

  鼓乐阵阵,欢呼如潮。九尾优美的舞姿,突然停顿感,轻盈的身体猛地跳到
了吴大老板的怀中,双手勾住吴大老板的脖子。吴大老板一把接住九尾,在花厅
内转了一个圈,九尾格桥地笑着,引得恩客们欲火如焚。

  「九尾是越来越可爱了,今天我要翻他的牌子。」

  「不!九尾今夜是我的!」

  「九尾是我的,我今天要好好亲亲他的小尾巴!」

  恩客们竞相争夺,吴大老板却得意地一笑。

  「九尾三天前就订下今夜要陪余杭城的首富王大老板。所以,还请各位见谅
啊。我们如意楼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各位要是想鉴宝,就要请早啊!」

  「吴大老板,我可是如约而来。」

  一位身着华服中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进了花厅,后面跟着八个长随。

  「王大老板,数月不见,您是越来越精神了。」

  吴大老板笑站将九尾放在地上,九尾依然搂着吴大老板的脖子,却用眼稍在
王大老板身上瞟来瞟去。

  「这就是九尾?真是个宝贝!不枉我从余杭城特意跑来。这银子花得真值!
不过,我听说吴大老板还藏了个玉娈,怎么不拿出来让兄弟见识一下。」

  王大老板望着九尾,满意地点了点头。

  「玉娈?王大老板的消息还真灵通。如意楼是有一个玉娈来着,不过已经封
了牌子了,接不得客了。」

  「为什么?」

  「王大老板也知道,玉娈这种玩艺身子弱,从去年一病到现在,真是毫无办
法。如果玉娈一但真能康复,我怎能不让他侍奉王大老板。」

  「真是如此?我怎么听说吴大老板是金屋藏娇,留着自己受用。」

  「哪里?真是重病在身。现在还请薛暮雪在调养呢!大茶壶,还不有请王大
老板临轩。」

  吴大老板给大茶壶使了个眼色,大茶壶报起了花牌。

  「景明轩,点五彩灯,迎王大老板临轩。」

  「不急!原来是请了江南第一名医为玉娈调养,估计我还是有机会一亲芳泽
的。大茶壶,你先把这只个小妖精送回房去等我,我还要和吴大老板喝上几杯,
叙叙旧。」

  「王大老板,吴某也正有此意!哈哈……」

  吴大老板挽着王大老板携手进了贵宾厅。

  大茶壶已将九尾送上景明轩,回到了贵宾厅内,待两位老板酒足饭饱后,又
侍候王大老板上了景明轩。

  此时已近亥时,吴大老板独自回到了悠然居,却未入内,反身上了天香阁。

  天香阁外,悠扬的琴声隐隐传来,吴大老板的心仿佛被牵住,驻足良久……

  吴大老板轻轻推开门,悄悄走了进来,拂琴之人已完全沉浸于悠扬的乐曲当
中,丝毫没有发现吴大老板的临近。

  天香阁中,香烟燎绕。琴案前抚琴之人正是晓翀。吴大老板远远望着晓翀,
心已沉醉。

  物是而人非,琴是故物,抚琴之人却已非是她了……

  一曲终了,晓翀收势已毕,回过头来,才发现吴大老板站在自己身后,不由
吓了一跳。

  「老爷……您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看看,这几日你身子可好?」

  「我已经无碍了,多谢老爷关爱。」

  「什么时候学会抚琴了?」

  「我哪会抚琴?只是胡搬乱弄罢了。这个月,妈妈请了乐师调教新入乐坊的
姑娘们抚琴,我闲来无事便天天去听,回来自己瞎练,今日让老爷见笑了。」

  「不,很好听,若是喜欢以后就继续弹吧……」

  吴大老板双目呆滞,却头也不回地出了天香阁,晓翀不觉十分奇怪,不明白
吴大老板为何会如此失态。

  约一柱香的时间,大茶壶进来,侍候晓翀沐浴更衣。

  「晓翀,爷说今夜要你侍寝,但却不想留宿天香阁,叫你沐浴更衣后到悠然
居去。」

  晓翀点了点头,缓缓走进浴室,心里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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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 布局(一)

  八重天,悠然居。晓翀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缓步而进。

  吴大老板衣衫微敞,坐在桌前,自斟自饮。

  晓翀不由皱了皱眉头,站在吴大老板的身边。

  「晓翀,你来了,给我斟酒。」

  吴大老板醉眼朦胧,笑望着晓翀。晓翀没有言语,为吴大老板斟满美酒。

  「好酒!晓翀,你真好!你知道我喜欢听琴才为我学的吧?」

  吴大老板一把将晓翀拥入怀中,口中浓烈的酒气喷洒在晓翀的脸上。

  「老爷,您醉了。酒喝多了会伤身的,我去让茶壶叔给您送碗解酒汤。」

  晓翀想要推开吴大老板,吴大老板却将晓翀拥得更紧。

  「不!我没醉!你哪也不许去!我只想抱着你!」

  吴大老板的身体已开始摇晃,却仍然紧紧搂着晓翀。

  「这么多年了……你真狠心离开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什么你要背
叛我……为什么……只有你的琴声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你为什么不肯为我弹
奏?我有什么不好?我哪点比不上他?你真狠心……太狠心了……我恨你……」

  吴大老板将头靠在晓翀的怀中,晓翀不得不将吴大老板抱紧。醉梦中的呓语
晓翀不太明白,但是晓翀隐隐觉得这番话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这个人也许就是
天香阁的那位阁主秦无双。

  「我想要你……」

  吴大老板突然睁开眼睛,望着晓翀。

  晓翀淡淡一笑,没有应声。吴大老板却突然抱起晓翀,大步上了拔步床。

  吴大老板突然变得象个孩子一样,胡乱地撕扯着晓翀的衣服,却总不得法。

  晓翀从心里发出深深的叹息,坐起身来轻解着罗衫。

  「不许动!你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许动!你自己也不许动!」

  吴大老板突然将晓翀扑到在床上,几把将晓翀的衣衫尽数扯开。

  「我想你!真的想你!」

  吴大老板剧烈地喘息着,却因内心的欲望而面色通红。

  晓翀没有躲闪,也没有迎合,只是默默地配合着,吴大老板的吻如狂风暴雨
般,晓翀的身体被啃咬着,有些微痛。

  吴大老板猛然想要入穴,却似乎不得其法,反复找不以穴口,坐在拔步床上
喘着粗气。

  晓翀摇了摇头,将吴大老板坚挺的欲根插入了自己紧窒的幽穴,双手勾住吴
大老板的脖子,坐在吴大老板的身上。

  晓翀紧窒而炽热的内壁使吴大老板异常舒服,发出满足的喘息。晓翀轻轻咬
紧牙关,默默忍受着幽穴碰撞而带来的撕裂之痛。

  情事已毕,吴大老板随着欲液的宣泄而软倒在床上,晓翀为吴大老板盖好锦
被,想要下床,却被吴大老板一把拉住。

  「不许走……哪都不许去……永远陪着我……」

  晓翀顺从地躺在吴大老板的身边,吴大老板突然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贴
在晓翀的怀中。

  晓翀没有推委,靠在吴大老板的身边,吴大老板已发出了鼾声,晓翀却无法
入睡。

  下体幽穴火辣辣的疼痛阵阵传来,但却远不如吴大老板今夜的情形更加骇人
的。晓翀侍寝的次数自己也已数不清,但是如此模样的吴大老板却还是第一次见
到。晓翀心里突然有一种猜测,吴大老板今夜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应
该就是被封牌多年的天香阁主秦无双。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帐,直射进悠然居的拔步床上。吴大老板一觉转醒,却发
现身旁的晓翀浑身赤裸……

  「晓翀?是你?」

  吴大老板如触电一般坐了起来,晓翀没有言语,只是缓缓坐起身来,用手揽
了揽凌乱的头发。

  「老爷,如果您没什么吩咐,我先回去了。」

  晓翀拾起被吴大老板抛在地平的衣裳,却已被扯烂,无法穿在身上。

  「昨夜我可能是喝醉了,今天头还有些痛。晓翀,我没伤到你吧?你有没有
事?」

  吴大老板望了望地平上被扯得粉碎的衣服。

  「没事,侍候老爷是我份内的事情,我先回去了,老爷还是在休息一下吧。
饮酒伤身,老爷还请注意身体。」

  晓翀缓缓下了拔步床,却轻轻从吴大老板身下抽出衬单,披在身上。

  衬单上血迹斑斑,吴大老板一把将晓翀拉了回来。

  「我昨天喝醉了酒,除了侵犯你,还说过什么没有?」

  晓翀望着吴大老板,轻轻摇了摇头。

  「老爷什么都没说,只说想要我的身子……」

  「你再躺一会儿,让大茶壶送你上天香阁。」

  「不必了,茶壶叔要侍候九尾,景明轩点了五彩灯,应该有贵客下榻。」

  「你下体的伤要不要紧?」

  「不碍事,我一直就是这样,只要一碰就会流血,早就习惯了。哪有那么娇
气?我回去上点药,就没事了。」

  晓翀轻轻推开了吴大老板,下了拔步床,登上青丝履,将衬单折好,裹住身
体,头也未回出了悠然居。

  悠然居外,老鸨端着盥洗用具正欲敲门。

  「晓翀?你……」

  老鸨望着晓翀的样子,心中一惊。

  「妈妈,我没什么事,老爷他喝醉了,您送点解酒汤吧。我的衣服全在天香
阁,我去穿上就行了。」

  晓翀笑了笑,一手扶着栏杆,缓步向九重天而去……

  八重天,悠然居内。

  老鸨侍候吴大老板盥洗,却一言不发。

  「余杭城的王大老板起身了么?」

  吴大老板盥洗完毕,却突然发问。

  「还没起呢,听说昨夜一夜未眠。大茶壶还在景明轩外候着呢,等着侍候这
位贵人呢!所以才托我来侍候老爷。」

  老鸨面无表情,收拾着盥洗用具。

  「余杭城的生意我还要他帮忙,这个大茶壶知道。兰韵,你的气色不太好,
是没睡好,还是谁惹你生气了?」

  「我没事,多谢老爷关心。醒酒汤随后就到。」

  「醒酒汤?」

  「晓翀吩咐的,说怕老爷饮多了酒伤身体。老爷若是没什么吩咐,我先退下
了。」

  老鸨端起盥洗用具,转身前行。

  「原来兰韵是因为晓翀的事情生我的气!是我不好,昨夜酒醉,竟然碰了晓
翀,也不知深浅如何?一会让大茶壶去看看晓翀吧。」

  「等大茶壶先侍候完王大老板,再侍候完九尾少爷然后再说吧,晓翀早就习
惯了。」

  「要不……你去看看晓翀他有没有事……」

  吴大老板突然冒出一句,老鸨的身子却微微一颤。却头也未回,直直出了悠
然居。

  天香阁内,晓翀爬上了拔步床,从红漆柜中取出了冰宁散和仙人醉,准备和
药。

  天香阁的门突然被推开,老鸨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妈妈……怎么是您?茶壶叔他……」

  「得了,等你茶壶叔侍候完那个王大老板和九尾小妖精,都不知道什么时辰
了!你不知道九尾喜欢赖床,这家伙不知道用这种方法骗了客人多少银子!」

  老鸨放下铜盆,伸手夺过晓翀手中的药瓶。

  「我来吧!你给我躺在床上别动!」

  「不……妈妈……我自己来……」

  晓翀的脸已红到耳根,老鸨却将晓翀揪到床边,一把扯下了他身上的衬单。

  晓翀涨红着脸,上了拔步床,拉过锦被盖在身上。

  老鸨笑了笑,将冰宁散倒入空碗中,又加上了仙人醉,用水和均。

  「妈妈我什么没见过?你倒害起羞来了?你这小东西也知道什么男女有别么
么?得了,你就把妈妈当成你的娘亲就是。反正你给妈妈当过一天儿子,妈妈心
里这辈子都当你是儿子了。」

  老鸨端过铜盆为晓翀清洗尽血污,为晓翀上药。老鸨的手很轻,也很温暖,
晓翀的心潮翻涌,眼泪已止不住落下。

  「傻孩子,你也不知道自己疼自己,他吃醉了酒,不知深浅。你不会偷偷抹
点松脂?反正他也弄不清楚,何必自己受罪。」

  「老爷的心根本就无法看透,我还是不找麻烦为好。大不了一条命,没什么
好舍不得的。」

  「呸!呸!呸!年轻轻的,又胡说!」

  「妈妈,老爷他昨天好象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了……」

  「哦?老爷把你当成九尾了?」

  「不是……好象是把我当成了那个叫秦无双的姑娘了……」

  「胡说!老爷怎么能把娈童当成姑娘?」

  「妈妈,昨夜老爷竟然找不到我的穴口,而且嘴里也在说些我不明白的话。
什么狠心离开,什么背叛,还有什么不给他弹琴一类的。」

  「天呐!晓翀!你都做了什么了,为什么老爷会那样?」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昨夜正在弹琴,老爷突然出现,后来就让茶壶叔叫我
去悠然居侍寝。」

  「你弹了天香阁里那张琴?」

  「嗯,那张琴声音很优美。」

  「晓翀!你听妈妈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碰那张琴,那是已经死了多年
的秦无双生前的爱物,你弹那种东西太不吉利,小心被她的冤魂附体。」

  「妈妈……冤魂?难道说那位秦无双姑娘是被害死的?」

  「不许问!也不许想!秦无双已经死了,但是她还阴魂不散的活在老爷的心
里。我原以为爷肯换下天香阁雪白的衬单,就证明老爷已经想通了,老爷是喜欢
上你了。现在看来,老爷心中的秦无双仍然会死灰复燃。晓翀,从今往后,你千
万不要随便碰秦无双的东西!」

  「嗯!我知道了。」

  「这也太可怕了,说不定哪天老爷吃醉了酒,或是发什么疯,把对秦无双的
恨又转加到你的头上,那可怎么办?看来,我真的想法子早些把你送出去,这如
意楼我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

  老鸨的脸色苍白,神情紧张,晓翀隐隐感到老鸨心中的恐惧。

  「妈妈说得是!这个如意楼我也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要走我们一起走!」

  天香阁的门被推开,大茶壶气呼呼地走了进来。

  「茶壶叔,你怎么了?」

  晓翀躺在床上,微仰起头,望着大茶壶。

  「哼!我侍候完王大老板,想上来看看晓翀。爷的宝贝九尾却是撒泼耍赖非
说被王大老板弄伤了身体,疼痛难忍,要我为他净身、上药。后庭松的能放进去
棒槌,痛个狗屁!伤个狗屁!」

  「哈哈……大茶壶,你怎么说起粗口来了。」

  老鸨笑了笑,转身端起铜盆。

  「妈妈,这种粗活让我来干,您怎么亲自动起了手。再说了,您为娈童上药
这不合规矩。」

  大茶壶接过老鸨手中的铜盆,老鸨分开纱帐,坐在春凳上,摇了摇头。

  「等你侍候完那两个活宝,还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我担心晓翀出事,我才不
管他什么狗屁规矩,规矩还不都是他订的?放着偷奸养汉的花嫣容不管,倒是管
我们清白做人的不成?」

  「妈妈,你也讲粗口。」

  大茶壶放好铜盆,为晓翀准备好新衣裳,也坐在春凳上。

  「大茶壶,我想带晓翀回苏州老家去。可是,我在苏州已没什么亲人了,根
本没有地方住。」

  「妈妈,房子是小事。只要有银子,哪里建不得房子。但是爷能放晓翀出去
么?」

  「所以,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等晓翀满了十八岁,好为晓翀赎牌。晓翀不
是说桃花很美么?所以,我想在苏州的桃花坞为晓翀建套房子,好让他平平静静
的过舒心日子。」

  「妈妈,您准备等晓翀到十八岁为他赎牌?」

  「不错!按照如意楼的规矩,晓翀满了十八岁,就可以用原身价的三倍赎牌
的,也就是九千两银子。只要我想离开如意楼,我是随时可以用三千两银子赎牌
走人的,一共一万二千两,我还是拿得出的。」

  「妈妈,这些年我也攒了万把两银子,不够就添上。」

  「不必了,我这二十年来,我已经攒了十来万两,足够我们娘俩过下半辈子
了,我还有一箱子珠宝首饰,绝对养活得起晓翀。」

  「妈妈,我想你们同去!」

  「大茶壶,你舍得离开老爷?」

  「妈妈,不瞒你说。自从老爷带我进了如意楼,我原打算是一辈子都不会离
开的。将来老了,当个后院的苍头,茶房什么的都成。反正这把骨头是要扔在如
意楼的。但是,现在我的心里只有晓翀,我最大的快乐就是照顾晓翀。如果妈妈
带走了晓翀,我在如意楼还有什么意思?我情愿跟着妈妈去苏州城,若是你们不
嫌弃,我就当个长随,只要还能让我照顾晓翀我就满足了。」

  「这是哪的话?我就当你是兄弟,你永远都是晓翀的茶壶叔!」

  「多谢妈妈!不过,您舍得离开爷吗?」

  「我邢兰韵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老爷,做如意楼的女主人。但是现
在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我只想带着晓翀永远离开如意楼,让晓翀过舒
心的日子。」

  「对了,老爷派我去苏州城进绣活,除了给如意楼置办,还有送到京城一部
分。乘这个机会,我可以抽空为妈妈物色房子。」

  「太好了,大茶壶,我想我们三个,再买两个丫头,一个小厮,找个苍头,
就在桃花坞置办一套房子。」

  「要是这样的话,妈妈,我们有个三进九间的房子就足够了。院子太大显得
空荡荡的,太小了又挤得慌。」

  「一会我去取一万两银子,你这次若是遇到合适的,不惜价格将它买下,我
们要早做打算。」

  「好!请妈妈放心,我一定办好!」

  「如意楼的大管事,这点小事,能办不好?」

  「妈妈,别取笑我了,如今长禄在爷心里比我红,所以我也可以放心离开如
意楼了。」

  「是啊!老爷既然舍不得花嫣容,那就让她做了这个妈妈好了。我早就当够
了!」

  「来!我们以茶代酒,为晓翀的幸福干一杯!」

  「干杯!」

  老鸨和大茶壶十分开心,晓翀却在纱帐背后偷偷落泪。

  晓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能过老鸨和大茶壶所说的日子,但是无论
如何,晓翀的心中已充满了感激。

  天香阁内一片详和,天香阁外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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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 布局(二)

  端午佳节,如意楼中欢歌笑语,热闹非凡。

  卯时未到,吴大老板已乘着马车去瘦西湖畔看扬州府举办的龙舟大赛。

  姑娘除了佩带着自己绣的荷包,还将荷包送给相好的恩客,希望能够长得眷
顾。娈童们不会绣荷包,却围着姑娘们起哄,争抢。丫环们绣的荷包则偷偷送给
心怡的小厮。

  吴大老板只有在这一日,任由姑娘娈童们混闹,丫环、小厮们传情,并不计
较。大家的情致很高,追打玩笑。整个如意楼沉浸在一种欢乐之中。

  九尾一身鲜色衣衫,却无聊地坐在花厅的角落里,一脸不悦之色。清晨九尾
想跟着吴大老板去瘦西湖畔看龙舟大赛,吴大老板却未应允。

  九尾望着从卯时就开始游乐的姑娘、娈童、丫环、小厮,不时翻着白眼,心
情更加郁闷。

  门外突然传来马车的声音,如意楼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却是大茶壶刚从苏州
城赶了回来。

  「大管事!您回来了!」

  「茶壶大总管,您总算回来了!」

  小厮、娈童们全都围了过来,向大茶壶打着招呼,姑娘们却在一旁吃吃地偷
笑。

  「长顺、长利、长吉、长祥,你们把绣活全都搬到贵宾厅内放好,等爷回来
验看。得了,其余的你们就玩吧,难得爷能让你们放纵一回。」

  大茶壶指挥着小厮们卸了车,急急忙忙地冲上楼去。

  九尾的双眼始终未离大茶壶,看到大茶壶直奔九重天而去,心里却在翻味。

  九重天,天香阁内。晓翀正在试穿老鸨为他缝制的玉雪缎制的夏袍。

  老鸨将衣衫拉得平整,为晓翀系上自己亲手绣的荷包。

  「得了,晓翀永远是最漂亮的!这个长命锁的荷包可让妈妈绣了很久,希望
晓翀能够长命百岁。」

  「晓翀,我回来了!你没事吧?」

  天香阁的门被撞开,在茶壶如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老鸨望着大茶壶,摇了
摇头。

  「大茶壶,你从苏州城买绣活,没捎带着买一扇门回来?」

  「门?」

  大茶壶摸着脑袋,却象个丈二和尚一般傻站着。

  「茶壶叔,妈妈的意思是让你小心别撞坏了门。」

  晓翀吃吃地笑了起来,却上前拉住大茶壶的手。

  「哈哈……妈妈,您还真是爱说笑。我这次去,已经将您吩咐的事情全办妥
了。」

  「真的?大茶壶,房子的事情这么快就办妥了?」

  「妈妈,这个是房契、这是个地契、这是个保书、这个是苏州府办的过户文
凭印信。」

  大茶壶从衣襟中取出一个布包,里面全是文书契约,递给了老鸨。

  「大茶壶不愧是大茶壶,难怪老爷一直夸你稳重又沉得住气,是个角儿。这
短短的时日,竟然全部办妥了。晓翀,我们有自己的房子了。」

  老鸨扬了扬手中的房契,晓翀却微微一笑。

  「房子是三进九间,占地八亩,就在桃花坞内。后院有一个花园,虽然不大
却也雅致。这原是一个乡绅的祖产,还带着五亩桃园。乡绅已经过世,他家的公
子哥儿不善经营,想去京城投亲靠友,急需银两。我便托了苏州府的钱粮、行文
两位师爷去玉成此事,这里是明细帐目,请妈妈验看。」

  大茶壶又拿出一本簿子,交给老鸨。

  「宅第八亩,六千两;桃园五亩二千五百两;购置家俱、铺设五百两;苏州
府过户费用及税款一百两;送给钱两、行文两位师爷劳务费各二百两;另购得四
人,苍头一名,主司院内及花园,典身契已签,付银一百两;小厮一名,主司护
院,打杂,典身契已签,付银一百五十两;丫环两名,主司各房清扫,典身契已
签,各付银一百两,余五十两交由苍头,置办花卉,修葺花园。总共一万两,妈
妈交待的事情全部办妥,帐簿内有四人的典身契,请妈妈收好。」

  「天呐!大茶壶,你真不愧是如意楼的大总管啊,我这一万两银子一两也没
糟贱,却将我吩咐的事情一件不落,全部办好。我本想少说也得花个两三万两银
子,费个三五个月。你竟用一万两银子一次就全部做好了,难怪爷一直当你是心
腹。」

  「妈妈,您就别夸奖我了,为了晓翀,我只能动些心思。这样的话,我们若
是离开了如意楼,至少有个去处。说起来,也是天佑晓翀,所以一切才如此顺利
啊。」

  「太好了,今个我们也庆祝一下,大茶壶,你陪晓翀说说话,我这就去亲自
烧两样小菜。」

  老鸨将大茶壶办的契约、文书一应收好,一路笑着回到了流泉居。老鸨将东
西全部收好,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将流泉居的门关好,转身下了八重天。

  七重天,鸣翠轩的门虚掩着,花嫣容从门缝里张望着老鸨的背影,脸上挂着
狞笑。

  未时三刻,吴大老板酒吃得微醉,他带着福、禄、寿、禧四个小厮进了如意
楼。

  如意楼中姑娘、娈童、小厮、丫环们见到吴大老板,全都躬身站好,不再玩
笑。

  「今你们都疯野了不成?这如意楼可不是没规矩的地方,时辰不早了,都散
了吧。」

  众人皆低着头,一溜烟全都回到各自所在的重天而去。

  「主人,您不在,如意楼都没人管,自然就成了没规矩的地方,只有九尾还
在傻呼呼地在这里等您归来。」

  九尾抹着眼泪,一头扑进吴大老板的怀中。

  「得了,小妖精,别哭了。我今儿得来的上好物件,都在长禄那里,一会我
让他全都给你还不成?」

  「这还差不多,还算主人疼爱九尾。」

  「你们妈妈呢?对了,大茶壶怎么还没回来?」

  吴大老板环顾着四周,未见二人的踪影。

  「妈妈一直在天香阁,茶壶叔回来了,将什么东西放在贵宾厅,也上天香阁
去了。」

  九尾摆弄着衣襟,嘟着嘴唇。

  「九尾,你回景明轩去,我要上天香阁去看看。」

  「主人,今晚不要九尾陪您解闷吗?」

  「你有空么?今晚你还要好好表现,我给你安排了贵客,你侍候好就行,不
要问东问西。」

  「主人,我不问就是,反正主人安排什么九尾都会听的。」

  「就一张嘴甜,最会哄人!去吧!」

  吴大老板拧了拧九尾嘟起来的小嘴,大步上楼,九尾紧跟其后,嘴却嘟得更
高……

  九重天,大茶壶正在收拾打扫天香阁内的各个陈设,按照规矩,晓翀不能插
手,只能默默地看着大茶壶。

  吴大老板猛得推开门闯了进来,大茶壶连忙垂手立在一旁。

  「爷,您来了。天香阁马上就清扫完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天香阁还是那
么干净。」

  「兰韵呢?」

  吴大老板扫了四周一眼,却坐了下来。

  「妈妈早间来过,早就回去了,应该在流泉居休息。」

  晓翀为吴大老板斟了杯茶,放在桌上。

  「苏州这趟差事都办好了吗?」

  「回爷的话,全都齐活了。」

  「办这么点小事,怎么需要那么久?大茶壶你不是在偷奸耍滑吧?」

  「回爷的话,只因为天庆绣坊和吉祥绣纺的绣活都是现订制的,我只有多住
了两日,等着齐活,还望爷海函。」

  「得了,我先去验验货。」

  吴大老板回过身来,双眼却盯着晓翀腰上系着的长命锁荷包。

  「不错,这个荷包还真是精致,的确和你很相配。」

  晓翀没有言语,只淡淡一笑,吴大老板也笑了笑,转身出了天香阁。

  大茶壶低着头,回身望了晓翀一眼,随着吴大老板出了天香阁。

  七重天,九尾磨磨蹭蹭地上着楼,好容易到了七重天。九尾伸着懒腰准备回
景明轩睡觉。

  突然鸣翠轩的门开了个小缝,花嫣容冲着九尾招了招手。九尾四下张望着,
确定无人,便一闪进了鸣翠轩……

  一重天,贵宾厅内。吴大老板验看着大茶壶购得的绣活,显得十分满意。绣
活都是床上的铺设,上好的面料,一流的绣工。

  「明个儿就将这些东西分发到各重天,要按照规矩次第下发,不可越制。天
香阁、悠然居、流泉居的陈设你和兰韵亲自负责,其余的让丫环们去更换。还有
景明轩的就让九尾自已挑选吧。」

  「是,爷。」

  「今晚廿十八寨的总瓢把子要来,我叫九尾去侍寝。你要亲自照顾好九尾,
来者不善,要见机行事,好好侍候。」

  「是,爷。」

  「你侍候晓翀沐浴更衣,今晚要他到悠然居侍寝。」

  「是……爷……」

  吴大老板望着大茶壶的背影,面上带着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

  八重天,宽大的拔步床上,吴大老板望着缓缓宽衣的晓翀,眼中竟掠过一丝
笑意……

  吴大老板挑逗品玩着晓翀,晓翀平静地躺在拔频道床上,只在默默承受。

  一夜欢爱,吴大老板纵欲已毕,心满意足地喘息着。晓翀却显得疲惫,昏然
熟睡。

  吴大老板坐起身来,从地平上拾起晓翀的荷包,仔细把玩。

  「果然是费心啊!不但用了金丝银线,还镶了珍珠。」

  吴大老板望着沉睡中的晓翀,似在沉思……

  端午过后,天气愈来愈热,如意楼的生意也越来起火。

  吴大老板对如意楼各重天的床上陈设全部更换一新,暖枕、锦被、衬单均是
苏州新购的绣品,整个如意楼显得更加富丽堂皇。

  这些日子,悠然居内除了晓翀就是九尾轮流侍寝。九尾依然妖媚侍主,晓翀
依然平淡以对。

  是夜,九尾突然出了堂子,晓翀便代替九尾侍寝。晓翀缓步下楼,向八重天
而去。

  悠然居外,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晓翀不觉微微一怔。

  清晨,微风轻拂,九尾回到如意楼却在补觉。想来昨夜的堂子出得辛苦,八
百两银子却已是吴大老板的囊中之物。

  酉时一刻,九尾只穿着艳丽的贴身软缎襦衣,上了悠然居。

  悠然居内,吴大老板笑望着九尾,九尾赤身裸体,淫笑不止,媚态百出。

  「爬过来,小妖精!」

  「嗯……主人……你温柔点……九尾怕疼……」

  九尾在拔步床上翻来滚去,淫声浪语。吴大老板十分兴奋,极尽贪欢。

  清晨,煦暖的阳光已射进了纱帐内。吴大老板早已起身,九尾却怀抱着暖枕
仍在赖床。

  「滚起来!你这只小妖精弄累了爷,自己还在赖床。」

  「嗯……是主人弄得人家下不了床嘛!」

  九尾抱着暖枕,满床打滚,仍在撒娇,却突然惨叫了一声。

  「哎呀!血!」

  九尾俏丽的面容被划了一个口子,渗出了鲜血。

  「这是怎么了?」

  吴大老板一把抱起赤裸的九尾,用手抹去九尾脸上的血迹。

  「主人,好疼,你的暖枕扎人!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划花了?我以后都
不漂亮了!」

  「是这暖枕扎的?」

  吴大老板拿起暖枕,一把扯开。暖枕里面装着上等的香料和莆草,暖枕底部
的夹层中却有一个布人,上面扎着七根小针。布人被固定在暖枕底部,一般不易
察觉,想是九尾抱着暖枕反复翻滚,布人被移动了位置,身上的针穿出暖枕,划
伤了九尾的脸。

  「主人,这是什么东西?」

  「你出去!一会我让大茶壶去天香阁取凝脂膏来给你涂上,不会落痂的。谁
问起来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划伤的,不许提起暖枕的事情,否则我就要了你的小
命。」

  「是,主人。」

  吴大老板的脸色异常阴沉,九尾象个被主人惊了的小动物一样,连忙穿起衣
裳,跑了出去。

  吴大老板坐在拔步床上,望着床上被扯开的暖枕。

  「七窍夺命咒?竟然这么恨我死?」

  「哼!你们真以为用这种咒法真能七七四十九日就能置我于死地?」

  「好!你们就这么心急么?我倒想看看,是谁先死……」

  如意楼外晨光明媚,如意楼内却异常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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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 失乐(一)

  悠然居内,空气变得异常沉闷。

  吴大老板脸色铁青,背对着门,坐在窗前的摇椅上。

  「爷,您唤我?」

  大茶壶走进悠然居,低头侍立。

  「大茶壶,你去天香阁取了凝脂膏,给九尾涂上,我不小心伤了九尾的脸,
靠皮相吃饭的,伤了脸就不值钱了。」

  「是,爷。」

  「你把唤晓翀下来陪我。」

  「是。爷……您的床……」

  大茶壶望着重帷遮挡下的拔步床,想要上前收拾。

  「不必了,我还等晓翀来陪我,你快去。」

  吴大老板转过身来,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是,爷。」

  大茶壶心里有些奇怪,总感觉吴大老板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九重天,天香阁内。晓翀早已起身,大茶壶侍候晓翀盥洗之后,从拔步床的
红漆柜中取出了凝脂膏。

  「茶壶叔,是谁受伤了?」

  「爷说九尾伤了脸,让我去看看。」

  「也不知道要不要紧?那茶壶叔你就快去吧,我这也没什么事。」

  「爷叫你下去,你可要小心点。我总觉得他今天阴阳怪气的。」

  「我早就习惯了,茶壶叔,不必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晓翀穿好衣裳,随着大茶壶一起下了九重天。大茶壶目送晓翀进了悠然居,
才依依不舍地下了七重天,前往景明轩。

  晓翀轻轻推开了门,吴大老板背对着门,坐在窗前。

  「老爷,您叫我?」

  「嗯,你到床上等我。」

  晓翀看了看重帷之下的拔步床,心中也有些奇怪。现在已近仲夏,天气炎热
纵然是夜间侍寝时,也只放下纱帐,从来不落重帷。

  晓翀轻轻掀开重帷,撩开纱帐,上了拔步床。宽大的拔步床异常凌乱,绣花
的暖枕已被扯开,香料及莆草撒了一床。

  晓翀轻轻将香料和莆草轻轻拢在一处,吴大老板却大步踏上了拔步床,冷眼
望着晓翀。

  「你在做什么?」

  「老爷,我想清理一下……」

  「哈哈……清理?很好。你想找的东西在此这儿。」

  吴大老板笑了笑,将一个小布人丢到晓翀的面前。

  晓翀拾起那布人,拿在手中仔细观瞧。布人是用软缎缝制的,上面插了七根
针,布人的身上赫然写着吴天亮。

  「你在找它吧?你放心,一点都没坏。」

  吴大老板倒身坐在晓翀的身边,盯着晓翀。

  「老爷,这个布人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找它?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东
西。」

  「好一个梁晓翀,连我也差点被你这种柔弱的外表欺骗,真的从没见过这种
布人?」

  晓翀望着吴大老板,摇了摇头,却突然一拍脑袋。

  「想起来了,记得年前如意楼扫房时,在七重天鸣翠轩里找到过这种布人,
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当时妈妈十分生气,非要老爷处罚嫣容姑娘,后来……」

  「后来,我让大茶壶掌了花嫣容的嘴,你终于想起来了。」

  「既然是嫣容姑娘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晓翀,你真不知道这个小布人是做什么用的?这是一种民间的诅咒,叫
做七窍夺命咒,用七根小针扎着布人的七个地方,分别是眼、耳、口、鼻七窍,
还有心口和命根。除了有深仇大恨,谁会下如此重咒?这就是摆明恨不得让那人
去死。」

  「难怪妈妈那么生气……原来嫣容姑娘的小布人是想置人于死地。」

  「梁晓翀,你是想说这个小布人是花嫣容放在我房中的吗?」

  「不是她还会有谁?」

  「梁晓翀,全如意楼的人都知道花嫣容对你下过七窍夺命咒,所以下咒,好
象成了她的爱好。如果将小布人放在被诅咒之人的枕下,传说七七四十九日,该
人就会暴疾而亡。但是很可惜,就算花嫣容想这么做,她也没有机会,我已下过
令不许她上悠然居。」

  「老爷的意思是我放的?」

  晓翀的脸已涨红,直视着吴大老板。

  「那你说是谁放的?」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放的。出入老爷寝室的人也不只我一人。」

  「也是,你是想说九尾吧?很可惜,这个暖枕放入悠然居的那日是你侍寝,
第二日九尾又出了堂子,今一早上九尾被暖枕里的针划伤了脸,除了你那么就只
有他们……」

  「他们?」

  晓翀的身体微微一颤,望着吴大老板。

  「也是,不会是你。你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大的心机?暖枕是大茶壶从苏州
购得的,里面的香料和莆草是兰韵装的。两个人都来过悠然居。大茶壶和兰韵每
天收拾悠然居,他们自然有机会……」

  「不!他们对老爷忠心耿耿,他们没有理由背版老爷!」

  晓翀显得异常激动,一把拉住吴大老板的衣襟。

  「他们当然有理由,我知道他们不想留在如意楼,想带你去外央过逍遥快活
的日子,我若是不死,你根本出不了如意楼!这就是理由!」

  「不是的!妈妈和茶壶叔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们都是好人!」

  「你还想瞒我?他们不是已经为你在苏州城的桃花坞置好房子了么?就等着
我一死,你们好过快活日子去!」

  「不!不是这样的!」

  「我想,这一定是兰韵的小聪明,以兰韵的手艺,做一个象花嫣容做的那种
小布人易于反掌。这样一但被发现,正好嫁祸给花嫣容。大茶壶就是共谋,他每
日整理悠然居却故意将布人隐藏好。而目的就是为了你,他们想要甩开我,和你
一起生活。他们都是我的人,跟了我多少年,他们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根本不是!妈妈和茶壶叔才不会象你说的那样!只凭想像就冤枉妈妈和茶
壶叔,恐怕老爷也难以让人信服。」

  「证据?好!我就拿出个证据给你瞧瞧!」

  吴大老板突然一把将晓翀扯了过来,晓翀的衣衫已被扯开。

  「这就是证据,你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不应该用玉雪软缎来做小
布人。整个如意楼只有两匹这种软缎,一匹是我买的,全都为你做了袍子,另一
匹是兰韵花了五十两银子自己买的,也为你做了衣裳。我买的那匹软缎的布头应
该在裁缝店中,而兰韵买的那匹软缎的布头却在她自己手中。你自己摸摸,这做
小布人用的软缎和你身上的软缎是不是同一种软缎?」

  吴大老板松开了晓翀,双目如电。

  晓翀摸了摸手中的小布人,的确是玉雪软缎。

  「哼哼……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大老板冷笑着,瞪着晓翀。晓翀伏在拔步床上,心已沉了下去。眼前明明
是个巨大的阴谋,而所有的证据都对妈妈和茶壶叔不利,他们已是百口莫辩。吴
大老板在心里早已认定,这件事情就是晓翀、大茶壶、老鸨合谋,所以辩白也是
无用的。

  晓翀重重舒了一口气,心里却平静了下来。晓翀暗下决心,将所有的事情一
人全部承担下来,决不能连累妈妈和茶壶叔。

  「这不关他们的事,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

  晓翀抬起头,望着吴大老板,脸上的笑容充满着戏谑。

  「你?就凭你一个能做成这件事情?你到说说,你是如何做的?」

  吴大老板冷笑着,眼中却流露出不信任。

  「很简单,暖枕的面子是茶壶叔从苏州购来的,所以想知道哪个是老爷的,
并不难,只要问茶壶叔就行。装枕头的是妈妈,那天我就在她身旁帮她一起收拾
香料和莆草,我知道枕头里装的是什么。而我就在侍寝时,在老爷不在时,将小
布人放入枕中。」

  晓翀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在说着故事。

  「哦?很好!那么这个小布人又是何人为你所做?」

  吴大老板望着晓翀,仍然将信将疑。

  「这个小布人是我自己做的,妈妈常为我做衣裳,我随便要了一块料头,又
向妈妈讨要了些针线、棉花说要自己缝娃娃玩,妈妈自然应允。于是,我就照着
花嫣容缝的小布人依样缝了一个。」

  「哦?真是如此?那么,你是如何知道我叫吴天亮的?」

  「老爷的名字是薛公子告诉我的。」

  「哦?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在如意楼根本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所以我恨如意楼,恨这里的一切。我
想要离开如意楼,妈妈说要等我到十八岁才能赎牌离开如意楼,这可是你订的规
矩。可是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想离开和妈妈茶壶叔过着舒心的日子,这个理
由够不够?」

  「这么说,是因为想着要早点住进兰韵和大茶壶为你置办的新家,不惜置我
于死地?好!梁晓翀!你是好样的!」

  吴大老板的脸已铁青,双眼中放射出怒火。一把将晓翀扯了起来,甩到地板
上。

  「下贱的东西!竟然敢背叛我!让你看看这是什么?」

  吴大老板反手打开柜子,取出一张纸,甩在晓翀的脸上。坚硬的地板,摔得
晓翀生痛,晓翀的眼中却仍带着一丝笑意。

  「你看清楚了,这就是瘦西湖畔那片桃林的地契,那里冬天还会盛开梅花。
自从上次游春回来,我看得出你喜欢那里,我就费尽周张才把它从扬州府手中弄
过来。现在我已经开始为你建造别苑,我本想等你十八岁生辰时,就将这座别苑
当做贺礼送给你!让你和暮雪一样有自己的宅第。可是……你这个下贱东西竟然
背叛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吴大老板反手一巴掌,晓翀的嘴角已喷出血来。

  「老爷的爱,我恐怕是无福消受……」

  晓翀伏在地上,静静喘息着,眼中却掠过一丝哀伤。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全都要背叛我?我越对你们好,你们就越要欺骗我!
秦无双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全都是贱人!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把这条命陪给老爷。」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的身子那么值钱,我为什么要浪费?多少江南名流
都想往你身上撒银子,是我舍不得你去接客。但是,是你先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所以我也不会再珍惜你!」

  「好!老爷解了我的封,我愿为老爷赚银子。」

  「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入!你根本就不配住在天香阁,
你侍候完客人就给我滚回黄泉地去!」

  「好!我这就去!」

  晓翀站起身来,欲出悠然居。

  「你给我站住!」

  吴大老板一把将晓翀提了起来,重重丢在拔步床上。

  「老爷,想让我侍寝?」

  晓翀躺在拔步床上,吴大老板却用手揪起晓翀的长发。

  「呸!我嫌你下贱!嫌你的身子脏!我吴某喜欢的东西全都是自己先玩的。
邢兰韵、秦无双、花嫣容、九尾,他们哪个初夜不是我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碰
你吗?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把你当一回事,只是当个新鲜玩艺,打赏客人罢
了!」

  晓翀没有应声,泪水却悄悄滑落。吴大老板一把丢开晓翀的头发,将重帷拉
好,坐在窗口的摇椅上。

  「梁晓翀,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这儿,哪也不去。今晚上我就上你上台面,
余杭城的王大老板来了扬州城,我一会就去派人去请他到如意楼来,你今夜的牌
子就是他翻了。你要好好侍候客人,如果你要是尽,我就让邢兰韵和大茶壶替你
偿还。」

  吴大老板一直独坐在窗前,闭着双眼。晓翀伏在拔步床上,暗自落泪。两人
就在悠然居中,隔着重帷,却终日未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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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五 失乐(二)

  一重天,花厅内。现在已是酉时一刻,如意楼中恩客如潮……

  吴大老板面带微笑,正坐在贵宾厅内与余杭城的首富王大老板一起饮酒。

  「吴大老板终于舍得把你私藏的宝贝玉娈交出来了?」

  「哪里?王大老板开了口,吴某哪敢不从?」

  「是吗?我本来还以为吴大老板真要金屋藏娇一辈子呢!」

  王大老板白了吴大老板一眼,一脸不悦之色。

  「岂敢!」

  吴大老板满脸堆笑,显得谦恭。

  「长禄,你去叫晓翀赶快下来,王大老板已等候多时。」

  「不必了,晓翀姗姗来迟,还请王大老板宽佑。」

  晓翀一身雪白的软缎长袍,后摆长长的托在地上,乌黑如丝的长发,却只轻
轻用一根丝带系着,清澈的双眼不含一丝欲望。望着面前气派十足的中年男子,
却只淡淡一笑。这笑容却如春风吹过大地一般。

  「你就是梁晓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美人……」

  吴大老板没有回头看,但是却从王大老板眼光中可以想得出晓翀的样貌。

  「吴大老板,我真服了你,你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个人间尤物的?你这个玉
娈美得就象是九天仙子被贬落凡尘一样,超凡入圣。那个九尾又象是来自妖精一
样妖娆风流,你这如意楼还真是仙魔具全啊!」

  王大老板啧啧赞叹,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晓翀。

  「王大老板您太过夸奖,晓翀自惨形秽,难、哪里比得上九尾?」

  晓翀面带微笑,缓步上前,斟满了一杯酒,拿在手中。

  「好!美人就如淳酒一般,一定要会品味。」

  王大老板一把将晓翀揽在怀中,想要一亲芳泽。晓翀却笑了笑,将杯中的酒
灌入王大老板的口中。

  「哈哈……小东西,你真调皮!」

  王大老板亲了亲晓翀的唇,将晓翀抱在怀中,突然站起身来。

  「吴大老板,美人在手,我是真没有空和你啰嗦,我现在就要翻梁晓翀的牌
子。」

  「王大老板,万花牌就在花厅之内,您请!」

  「好!我要抱着美人去翻牌子,吴大老板,就先失陪了。」

  王大老板抱着晓翀,大步出了贵宾厅。晓翀紧紧勾着王大老板的脖子,顺从
地靠在王大老板的怀中。

  吴大老板仍然坐在贵宾厅内,握住酒杯的手,有些微颤,却始终没有转身。

  如意楼,花厅内,王大老板抱着晓翀,春风满面。

  万花牌前,王大老板将晓翀轻轻放在地上,大步上前将天香阁字样下梁晓翀
的牌子翻了过来。

  大茶壶和老鸨大吃了一惊,连忙赶了过来。

  「妈妈,什么时候晓翀的牌子上了万花牌,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我刚才还没瞧见,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妈妈,我们刚才瞧见是长禄挂上去的。」

  春花和秋月悄悄拉了拉老鸨。

  「大管事,您别在这发呆,为什么不报花牌?」

  长禄面带得色,走了过来,望着大茶壶。

  「九重天……天香阁主……梁晓翀……翻牌子……」

  「天香阁,点七彩灯迎王大老板登阁。」

  大茶壶报完花牌,头脑却一阵眩晕。老鸨的身体已经瘫软,春花和秋月在两
旁搀扶着,才没摔倒。

  晓翀面上仍带着浅笑,随着王大老板上了天香阁。

  天香阁内,香气怡人。王大老板坐在春凳上,却让晓翀自己宽衣。晓翀没有
应声,却已缓缓宽下身上的长袍,慢慢解着贴身襦衣……

  晓翀平静地望着王大老板,已全身赤祼,肌肤却如凝脂一般细腻光滑。

  王大老板自斟自饮,象在欣赏美景一般。

  「还不错,身体非常的完美,肌肤也是上乘。玉径很小,却很漂亮。转过身
去,让我看看。」

  晓翀顺从地转过身去,双眼却毫无表情。

  「脊背非常光滑,臀部很翘。后庭的菊穴很紧,折皱也很漂亮。」

  「不过……可惜!后背象是受过伤,而且当时很深,虽然用过良药,已完全
恢复,表面看起来没有留下疤痕,但是肌肤却明显与其他地方手感明显不同。」

  王大老板已走了过来,在晓翀身上仔细抚摸着,象是在查验货物。

  「下体的菊穴虽然紧致,但是却受过损,本来菊花一样的幽穴,却有裂隙。
如此看来内壁应该也有伤,所以只要交合时一碰就会出血。」

  晓翀心中暗自有些疑惑,过去所接的恩客全都如狼似虎,一上天香阁只会做
一件事,那就是侵犯自己。这个王大老板却好象是在挑选货物一样。

  王大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你今年多大了?」

  「快十七了。」

  「年龄不小了,我家中圈养着十八个娈童,最大的有二十二了,我今年准备
要要打发他出府了。最少的只有十二岁,还未破菊,怕他年龄小,承受不了。我
爱他们宝贝似的,可是为什么我竟然就没有你这样的一件珍品,说实话,就连九
尾那样的妖精都没有。」

  王大老板望着晓翀,仍在感叹。晓翀却不明白王大老板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一身最好男风,家中除了一妻一妾,再无妻室。我是余杭城的首富,人
称我王半城。我特意建了一座娈童别院,天南地北到处选购。但是物色了这么多
年,为什么上天就不赐给我像你这么一个人间极品?」

  晓翀淡淡一笑,表情却仍很懒散,望着王大老板。

  「大老板不是花了银子么?我和九尾都可以侍候大老板。」

  王大老板笑了笑,走到晓翀的身旁。

  「我这个人有洁闪癖,我的娈童都是十二三岁净身购入的。他们的身体惟一
主人就是我。说白了,我不喜欢如意楼这种地方,我嫌你们的身子脏。但是,这
个吴天亮好象运气总是特别好。他身边的美人总是让我产生无限怨恨。」

  王大老板轻轻爱抚着晓翀,晓翀仍然面无表情。

  「算了,我认输了,我劝服不了自己,我今晚要你!」

  王大老板一把抱起晓翀上了拔步床。王大老板双眼中喷射着欲火,动作却很
温柔。

  「别紧张,我先要准备一下。」

  晓翀闭着双眼,心中却很平静。其实枕边之人是谁并不重要,如意楼就是这
种出卖身体的地方,最终也许连灵魂也会出卖。

  王大老板很会调情,细碎的亲吻全部恰到好处。舌尖的轻重适宜,晓翀身体
所有敏感的部位已全部隆起。王大老板的品箫水平也很高,晓翀只觉得身体一阵
阵炽热,玉液倾泄如注。

  「很好!玉娈的身体果然不含任何杂质,不过做主人的不能太贪婪,否则玉
娈的玉液泄之过多,会露液的,那不就废了?」

  晓翀的身体感到无比的舒适,头脑却很清醒。王大老板的话每句都听得很清
楚。

  「现在你很舒服吧?一会我们要一起舒服,我要进你的幽穴,你别紧张。」

  晓翀顺从地任由王大老板轻轻抱起,爬在床上。王大老板用舌尖轻轻添了添
晓翀的幽穴,晓翀的身体却微微一颤。

  「别害怕,我不会弄痛你的。我会慢慢进去的……」

  王大老板的手指轻轻试探着晓翀的幽穴,晓翀明显感到很润滑。

  「这是……什么……好痒痒……」

  晓翀的双眼迷离,喉中发出浅浅的呻吟……

  「这是上好的松脂,里面还有些麻药。一会你就知道,会有多舒服。」

  王大老板在晓翀的幽穴里涂好松脂,方将自己的欲根缓缓深入。晓翀的身体
无比炽热,内壁感到麻胀,却因王大老板的碰撞感到无比畅快……

  听着晓翀的呻吟,王大老板已魂不守舍。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随着王
大老板涨满的欲液在晓翀体内迸发,晓翀与王大老板同里到了满足与快意……

  情事已毕,王大老板平息着自己的呼吸,晓翀却浑身脱力,竟不知是快乐还
是痛苦。晓翀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靠在王大老板的身边睡去……

  清晨,晓翀睁开了双眼,宽大的拔步床上只有自己。

  晓翀挣扎着坐起身来,浑身竟然毫无力气。纱帐之外,一位中年男子面如蒙
霜,正是昨夜与他温存的王大老板。

  「你醒了?再睡会吧,其实房中之术我绝不比吴大老板差,但是桃花运却比
他差很多。当年我费尽心机想追求江南第一名医薛暮雪,哪怕只有一夜之欢,我
也此生无憾。可是薛暮雪却毫不理会,不为所动。我原以为薛暮雪不能接受这种
事情,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每年杏花开的时候吴大老板会在他那小住。为什么我对
娈童珍爱有加,可是却始终得不到你们这些绝世美人……」

  「王大老板……你是个好人,但是有时候人是有命的。我们的宿命里就没有
这个福份……」

  「梁晓翀?唉!其实,这次吴大老板是有事相求,我并未答应,他便让九尾
勾引我,我当时饮酒贪杯,吃醉了酒。所以和九尾放纵了一夜,其实我有些后悔
的,我说过我嫌弃这里的娈童身子太脏。事后我并不满意,所以我故意提出要你
相陪,他勉为其难,也算是答应了。我想说的是,昨夜我与你交欢,是我心甘情
愿的。我觉得你的身子就象一株白莲,虽于淤泥中却并无染着。真可惜,不能做
你的主人。否则我会象珍宝一样爱护你的。」

  晓翀望着面前的傲气十足的中年人,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

  「你好好休息,我对你贪欢过渡,你恐怕今天要卧床了。吴大老板托我的事
我会办到的,这都是因为你!我真不知道这样让你侍奉我,是对还是错。但是你
落在吴天亮的手中,却实在是美玉入污泥……」

  王大老板出了天香阁,晓翀的心却更加难受,勉强下了拔步床,虚弱地挪动
着步伐,向黄泉地而去……

  一重天,贵宾厅内。吴大老板面带笑容,迎接着王大老板。

  「您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不多休息一会?让大茶壶侍候您盥洗之后,用过
早膳后送您回去。」

  「不必了!你们如意楼的早膳我用不惯!梁晓翀我很满意,只是可惜明珠暗
投!象你这种玩法,他能活多久?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多问。不过,下会你还
想求我时,能拿出什么来?」

  「王大老板若是喜欢,让晓翀再多陪您几日。」

  「用不着,我答应晓翀帮你这一次!吴天亮,你真是白白糟蹋了这块美玉!
如果你不喜欢他,当初你就应该将他净身卖给我,我王某会感激你一辈子的。若
说你是喜欢他,王某从他身上的伤实在看不出你的疼爱。若是王某,心爱之物是
绝不让任何人碰他一丝一毫的。」

  王大老板仰着头,大步出了如意楼。如意楼外,早已停靠着四辆豪华马车,
侍立着众多小厮,王大老板转身上了马车,飞奔而去。

  「王大老板……」

  吴大老板望着尘土飞扬的马车,脸已铁青。

  七重天,勾栏外。晓翀额上沁满了汗珠,双手扶着栏杆,一步步艰难地下着
楼。

  「晓翀哥哥,你要到哪去?」

  九尾突然出现在晓翀面前,一双大眼望着晓翀。

  「我回我该去的地方。」

  「天香阁不就是你的地方吗?」

  「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属于我的地方只有黄泉地……」

  晓翀咬着嘴唇,仍在艰难的下行,九尾的眼中却有些红润……

  九重天,天香阁。大茶壶冲了进去,却不见晓翀的身影。

  「晓翀!你在哪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茶壶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中一阵恐慌。

  「大茶壶,晓翀呢?」

  老鸨望着空荡荡的天香阁,一把抓住大茶壶。

  「我不知道……」

  「老爷他想做什么?为什么?晓翀到底犯了什么错!我要去问他!」

  老鸨已冲了出去,直奔悠然居。

  大茶壶将天香阁急忙收拾完毕,如失魂般缓缓下楼。

  「茶壶叔……」

  大茶壶回头一望,九尾正站在七重天的勾栏内。

  「晓翀哥哥他去了黄泉地,黄泉地到底在哪里啊?」

  九尾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大茶壶,大茶壶一把搡开九尾,冲了下去。

  黄泉地,阻冷而潮湿。数月无人打扫,已有一股霉腐的气味。

  晓翀拿起了桌床上的油灯,轻轻点燃,淡淡一笑。

  「很久没回来了,但是每一个角落却仍很熟悉。被褥已经发潮,根本无法使
用,晓翀觉得浑身乏力,坐在地榻上,靠在墙角,已昏昏睡去……」

  一重天,大茶壶从逢缘厅里拿着新被褥,赶往黄泉地。

  「大茶壶!」

  长禄似笑非笑地望着大茶壶,十分得意。

  「混帐!」

  大茶壶冲过去,朝着长禄的屁股就是一脚。

  「我还没死呢!你小子真以为自己有了脸面,大茶壶可不是你这个小贱奴可
以叫的。」

  「大管事,爷让你速去将这封信交给余杭城的王大老板。」

  长禄揉了揉被踢疼的屁股,不敢再叫嚣。

  「这种小事,你们不能去吗?」

  「爷不让,爷点名让您去,请大管事辛苦一趟吧。」

  长禄递过书信,却一把夺过大茶壶手中的被褥丢在一旁。

  「爷让你立即就去!」

  大茶壶咬了咬牙,转身出了如意楼。

  黄泉地,昼夜未分。晓翀觉得有些阴冷,不由将身了绻在一起。

  突然,远处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晓翀勉强睁开了双眼。

  黄泉地的门被推开,一人手拿被褥走了进来,晓翀不觉有些吃惊。

  「是你……」

  阴暗的黄泉地只有一盏摇曳的油灯,更显得诡异与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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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六 背叛(一)

  黄泉地阴冷而潮湿,一位华服少年站在门口张望着,却迟迟不敢踏入。

  「九尾?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晓翀的声音很弱,断断续续。

  「晓翀哥哥,我想来看看你,可是我不知道黄泉地在哪里,我看见茶壶叔抱
着被褥,我想一定是给你的,所以我就悄悄跟着茶壶叔。谁知道,刚才就在一重
天,长禄说主人让茶壶叔去送什么信。长禄将被褥丢在一旁。我想拾起被褥,却
发现有那里有一个门,里面黑洞洞的是一个地道,我就下来了。」

  九尾的大眼睛不停地闪动,长长的睫毛上下翻飞。

  「谢谢你了,九尾,你放下被褥快点回去。」

  「晓翀哥哥……这里就是黄泉地?」

  「嗯……」

  九尾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被褥放在地榻上。

  「可是……这里黑乎乎的啊,好可怕啊!晓翀哥哥,你不要住在这里了。要
不……我去向主人求情,让你回到天香阁吧。」

  「不必了,黄泉地我早就住习惯了,你快走吧,如果老爷看见,他会不高兴
的。」

  「晓翀哥哥,这里好冷啊!而且还这么潮湿,你住在这里会生病的。这是什
么味道啊?多难闻啊!」

  九尾站在黄泉地内,四处张望,不时地皱着眉头。

  「这才是我应该住的地方,九尾,我从前就一直住在这里。我觉得这里很安
静,也很踏实。只有这里没人和我争抢,我可以过平静的生活。」

  「晓翀哥哥,你身为天香阁主,竟然会住在这种可怕的地方?」

  「天香阁主?那只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谢谢你来看我,你回去吧。」

  「我……我不知道这里这么可怕……晓翀哥哥……」

  九尾望着晓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已浸满了泪水。晓翀笑望着九尾,内心却
在翻涌。晓翀看得出,九尾眼中的泪水是发自内心的,「我走了,晓翀哥哥,我
有机会就会求主人原谅你,让你重回天香阁的。」

  「不必了!九尾,难道你会对老爷说,其实那件事情是你所为吗?」

  九尾如触电一般,身子微微一颤,双眼却如寒冰一般望着晓翀。

  「晓翀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天,我从天香阁往悠然居去侍寝的路上,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悠然居的
身影,那个人就是你——九尾。」

  晓翀闭上了双眼,眼角的泪水却已滑落。

  「是吗?我那天明明出堂子了,晓翀哥哥一定是眼花了。如果哥哥真的有证
据,为什么不去向老爷告发我?在这里一个人为自己的境遇伤心,所以就想要冤
枉我。」

  「我的确很是伤心,却不是为我,而是为你。那时候老爷还在一重天的花厅
内,你应该是找了什么借口悄悄回到了如意楼,当然有人在后院为你打开院门,
你并没有走正梯,而是从下人们走的后楼梯上了八重天。」

  「哼!晓翀哥哥的故事编得真好听!可惜你没有证据!」

  「你那天穿得是一件桃红色的软缎长袍,你忘了一件事,就是那天老爷在后
院中晒花粉,你穿过后院时,长袍上沾满了黄色的花粉,在你上楼时,楼上也有
甚至那天悠然居内也有,当然你那件长袍上也有……」

  「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是我陷害你的,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主人,让主人处
罚我?」

  九尾的眼睛睁得更大,却死死盯着晓翀,眼中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

  「九尾,我只不过是半条残命,又何必与你相争?不管你怎么想,我心里一
直把你当做是弟弟一样。如果你只是因为恨我,那我现在你就收手吧。如果你是
受什么人指使,我希望你不要再陷下去了。」

  「晓翀哥哥……你不恨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不是老爷相逼,我真想在黄泉地永远睡过去。
九尾,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全是靠那些名贵的药材在维持生命。否则,我早
就……」

  「晓翀哥哥……你不要死……我不想你死……你是好人……」

  九尾的泪水滚滚,晓翀却握住九尾的手。

  「老爷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象地狱的恶魔一样可怕。这世上就好象没有他
不知道的事情一样。不论你做什么事情,他都会象鬼眼一样盯着你。九尾,你千
万不要以为你能骗过老爷,他真的很可怕。」

  晓翀的手很冰凉,一颗心却很温暖。九尾轻轻抽回了手,一把抹去腮边的泪
水。

  「我要走了……对不起,晓翀哥哥,请原谅!」

  九尾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黄泉地,晓翀的心却更加难受,九尾临走
前的那句话可以证明,设局陷害自己的人正是九尾。

  「对不起……妈妈、茶壶叔,你们想要给我的幸福,我已无福消受,老爷他
是不会放过我的……」

  晓翀将九尾送来的被褥紧紧搂在怀中,内心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人已晕了过去。

  八重天,悠然居内,老鸨已等候多时,吴大老板却慢腾腾地进了悠然居。

  「兰韵,你找我有什么事?」

  「老爷,晓翀他又做错什么事情了?您为什么要解他的封,他的身体还没恢
复。他现在人不在天香阁,你到底把他弄哪去了?」

  老鸨心如火焚,急忙发问。

  「兰韵,如意楼里我解谁的牌子,封谁的牌子,还要请教你吗?梁晓翀是如
意楼的人,他接客是应该的。他既然不喜欢住在天香阁,我就送他去黄泉地。」

  「老爷,晓翀这孩子他有什么错?你为什么几次三番没完没了?你到底想做
什么?」

  「邢兰韵!你到底想做什么?梁晓翀是如意楼的头牌,不是你的养老儿子!
你对他的关心已经过份了!」

  「老爷,看在我多年留在如意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您放过晓翀
吧。」

  老鸨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吴大老板的腿。

  「兰韵,你来如意楼已经二十年了,我终于想好要送你什么了,我想不如我
在你苏州的老家的桃花坞给你买一套房子,房子不用太大,最好是三进九间的,
占地八亩,就在桃花坞内。后院一定要有一个花园,不用太大,却要雅致。当然
也得带个五亩桃园。下人也不用太多,一个苍头、一个小厮、两个丫头就行。我
们还需要一个大管家,我看大茶壶最合适了,不知道你对我给你设计的生活是否
满意。」

  吴大老板的表情不阴不阳,老鸨却松开了手,倒身坐在了地上。

  「老爷曾经答应过,有一天我若想离开,这如意楼里的东西凭是哪件,我都
可以带走!」

  「不错!我是说过,但是我当年说过除了我你不能带走!现在我说的是,除
了梁晓翀你不能带走。如果你想带走我,也没关系!我们就住在桃花坞的世外桃
源如何?」

  「为什么?为什么晓翀不行?」

  「因为他背叛了我,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凡是背叛我的人,他就休想逃出如
意楼!」

  「不可能!晓翀他不会做什么背叛老爷的事情!」

  「你看这是什么?」

  吴大老板将一个扎着七根针的布人丢给老鸨。

  「这种事情只有花嫣容做得出,这关晓翀什么事?」

  「连你也说是花嫣容?哼!花嫣容根本就进不了悠然居!而且,你也不瞧瞧
这做布人的面料,是什么东西?」

  「玉雪软缎……」

  「梁晓翀已经承认,下咒害我的就是他!」

  「我不信!」

  「那你就去亲自问他,哈哈哈哈……」

  吴大老板的笑声异常刺耳,老鸨感到身体冰凉,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
地冲出了悠然居。

  「我要去看看晓翀……」

  老鸨双眼发直,口中却在喃喃自语。

  「兰韵,你就别打梁晓翀的主意了,还是想着向我讨件值钱的物件。梁晓翀
他根本活不过十八岁,所以你们根本就是在白费心机!」

  吴大老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鸨却象是没听见一般,向下冲去。

  黄泉地,阴冷而潮湿。老鸨推开木门,大茶壶已在黄泉地内。

  「妈妈……您好这是怎么了?」

  大茶壶已将黄泉地收拾干净,为晓翀换好干净的被褥。

  「我没事,只是担心晓翀。」

  「妈妈,谢谢您。我没什么,只是昨夜陪了王大老板,身子有些疲乏。」

  「你还骗妈妈?」

  大茶壶瞪了晓翀一眼,又为晓翀拉好被子。

  「妈妈,爷非要差我去送什么信。我一回来,连忙进了黄泉地,晓翀他又呕
血了,还晕了过去。幸好我随身藏着药呢,否则别提有多危险了。」

  「药?」

  「妈妈,上次去请薛公子时,他送我的药一共是七颗。我只给了老爷三颗,
上次用了一颗,他应当还有两颗。我悄悄留下了四颗,就是担心哪天晓翀有事,
好急用,这下子还真管用。」

  大茶壶拿出一颗碧绿的药丸,交给老鸨。

  「妈妈也收下一颗,如果晓翀有什么情况可以及时救治。」

  「嗯,我会贴身收好的。晓翀,你为什么那么傻,承认是你下咒害老爷,这
是背叛你明不明白?」

  「什么?晓翀才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爷弄错了吧?」

  「妈妈、茶壶叔,其实事情很简单,在老爷心中已经认定是我做的,我应不
应承,都是我做的。」

  「晓翀,下咒是花嫣容的爱好,你为什么说是自己。你让爷去查花嫣容!」

  「大茶壶,老爷刚说过,花嫣容不能进悠然居。可是,傻孩子,你不能冤枉
自己啊!我看这件事情一定是那个九尾做的!」

  「对!妈妈说得对!如果花嫣容进不去悠然居,那就是九尾。」

  「不行!我还得找老爷理论,他不能就这么冤枉晓翀。」

  「妈妈,我也去!」

  「好了!你们还不明白,老爷认为这是我们三人的合谋,我不一人应下来,
我们三人就都是凶手!就算是九尾做的又如何?老爷说是我做的,就只能是我做
的!」

  「晓翀……」

  「你别再白费心机了,刚才九尾来看我,我就随便诈了他一下,他已经承认
了。」

  「那不就好了,晓翀,茶壶叔带你去找爷和九尾理论。」

  「我明白了……」

  老鸨摇了摇头,跌坐在地榻上。

  「妈妈,您又明白什么了?」

  「放小布人的人可能是九尾,可能是花嫣容,也可能是梁晓翀,但是老爷是
只接受晓翀是凶手……」

  「为什么?爷他想做什么?」

  大茶壶叫喊着,声音已嘶哑。

  「大茶壶,我们为晓翀买房子的事情,老爷已经知道了。」

  「什么?」

  「你还不明白,老爷这么对晓翀,其实是在罚我们!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眼睁
睁看着自己所关爱的人受苦更让人心碎的呢?」

  「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晓翀是因为我们才受了这么多的苦,对
不起……」

  「妈妈,这不关你的事,老爷想要征服的是我的灵魂,但是我就算粉身碎骨
也不会委曲求全的。」

  「晓翀,妈妈的心真的好痛……」

  「晓翀,茶壶叔无能……」

  大茶壶和老鸨望着晓翀,泪如雨下,晓翀却仍然淡淡一笑,清澈的双眼中却
毫无怨恨……

  晓翀已睡熟,大茶壶还留在黄泉地陪在晓翀身边。

  老鸨回到了流泉居,坐在屋内发呆。

  面前的妆镜内,清楚地可以照见自己日渐衰老的容颜。这面妆镜跟了自己已
近二十年了。

  老鸨的泪眼朦胧中,面前却出现了幻影……

  妆镜中时而浮现出晓翀好象还在试着自己亲手为他缝制的新装……

  妆镜中也浮现出吴大老板伪善的笑容……

  妆镜中竟然还浮现出秦无双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在老鸨看来就像是来自地狱
的恶魔一样……

  妆镜中秦无双仍在讥笑,仿佛在对老鸨说着话。

  「邢兰韵,你是不是也想着背叛他?你不害怕吗?你现在明白了吧?不能救
助自己心爱之人的感觉是多么的痛苦……这是你应得的……这就是报应啊……报
应……」

  「滚出去!秦无双!这么多年了,我年年都在为你烧纸,你不要阴魂不散的
缠着我!你不要害晓翀……不要……」

  老鸨突然惊醒过来,妆镜中依然是自己憔悴的容颜。

  「无双妹妹……是你背叛老爷的……是你不对……」

  老鸨突然伏在妆镜前,放声痛哭起来,这些泪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晓翀或是
秦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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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 背叛(二)

  流泉居内,二十年来一切陈设皆如初。

  老鸨望着妆镜中的自己,思絮却不由自主回到了十几年前,尘封的记忆已全
然唤醒……

     ***    ***    ***    ***

  如意楼,九重天。

  邢兰韵提着食盒,食盒里装着精美的点心,来到了天香阁外。邢兰韵刚要扣
门,里面却传来吴大老板和秦无双的对话声。

  「无双,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大老板,这种称呼显得生分,你把我叫老了。」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您就是再年轻,也是大老板。」

  「无双,我想以后你叫我老爷吧,我们……」

  「大老板,秦无双并非是您的夫人,凭什么称您为老爷?我只是被官卖到如
意楼的一个姑娘,您要是想找个相好,兰韵姐姐倒是与大老板很合适。」

  「邢兰韵?哼!她是我的枕边人没有错,但是我的枕边人有很多,她只是其
中之一。无双,她的气质根本无法和你相比。我想等你除了孝服,如果你真的很
不喜欢如意楼,我就把你送出去。」

  「大老板想转卖我?」

  「怎么会?无双,我想为你建一座外宅,地方由你挑选。如果你想留在扬州
城,我就在瘦西湖畔为你建一座宅院。如果你想离开扬州城,我们就去苏州城的
桃花坞或是余杭城的西湖边,反正你说哪里就哪里。」

  「大老板真是好心,那么代价呢?代价是不是要我委身于你?」

  「哈哈……什么委身?我要娶你,让你为我生儿育女,你就是如意楼的老板
娘,我的夫人。」

  「大老板,谢谢您的美意,秦无双高攀不上!」

  「那么,你是想等除服后接客了?我们的秦大小姐真的想过那种一双玉臂千
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日子?」

  「你……太无耻了……」

  「哼!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吴某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做我的
女人还是做所有人的女人,你自己选择吧!」

  邢兰韵伏在门口,听到此处,心中一惊,连忙跑回了流泉居。邢兰韵坐在春
凳上,喘息未定,却听见吴大老板从九重天下来,匆匆进了悠然居。

  邢兰韵望着妆镜中的自己,心中产生了无比的恨意……

  妆镜中的邢兰韵年轻而美貌,华丽的衣衫,名贵的饰品,哪一样不配做这如
意楼的女主人?如意楼是生意场,需要的是精明能干、能写会算的女主人。邢兰
韵一直觉得自己的娘亲很有主见,让自己从小学习的一切都很实用。但是这一切
在吴大老板的眼中竟然全都没用。

  吴大老板竟然一心喜欢只会琴棋书画,甚至连点心都不会做,荷包都不会绣
的秦无双;而不是烧得一手好菜,绣得一手好活,算得一手好帐的邢兰韵。

  邢兰韵将手中的食盒狠狠摔在地上,伏在榻上放声痛哭……

  自此以后,邢兰韵仍然常去天香阁陪秦无双。

  两人还是偶尔闲聊,但秦无双并未提及那日吴大老板在天香阁中所说的话,
邢兰韵也没有问起。

  秦无双总是喜欢一人独坐在角落里独自弹琴,弹至动情时,便会落泪。邢兰
韵却坐在一旁一针一线的绣着女红,偶尔扎到手时,就会落泪,不知是手痛,还
是心痛。两人仿佛都各怀着心事,却谁也未曾问过对方。

  春回大地的季节,杏子花开的时候。吴大老板带着大茶壶去了杏子林找薛暮
雪,邢兰韵明白,这一住至少就是小半月。

  如意楼还是依然繁花似锦,迎来送往。

  前日如意楼来了一位顾大老板,却是从苏州城来的大盐商,过去身为盐运司
判官家的大小姐的邢兰韵曾与这位盐商见过数面。顾大老板一见邢兰韵,便勾起
了无限感伤……

  当年傲慢无礼高不可攀的邢大小姐竟然成了如意楼中的名姝?顾大老板突然
提出想要为邢兰韵赎牌,邢兰韵心中竟不知是悲是喜……

  静夜无法安睡,邢兰韵的心潮涌动,到底是该去还是该留?如意楼的老板娘
也许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大盐商的夫人却是唾手可得。

  突然,从九重天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邢兰韵不由警觉起来。

  现在已是丑时二刻了,无双妹妹还没安睡?还是有什么人上了天香阁?吴大
老板在杏子林,大茶壶住在一重天,到底是什么人?

  邢兰韵披上衣裳,悄悄出了流泉居。

  九重天,天香阁内空无一人。邢兰韵站在勾栏内,却发现后梯小木门的锁开
着,邢兰韵咬了咬嘴唇,推开了后梯的门,顺着后梯下行……

  后梯是如意楼专供下人白天出入各重天的楼梯,每日卯时开启,酉时便会上
锁。由于九重天是大茶壶亲自负责打理的,并不允许任何下人出入,所以后梯的
门是从不开锁的。

  邢兰韵顺着后梯一直下行,后梯的尽头,就是如意楼的后院。左院里住着小
厮,右院里住着丫环,各有苍头和虔婆看守,不能随意走动。厨房和茶房也在后
院,这种地方不应该是姑娘们该来的地方。

  丑时的如意楼已然安静,丫环小厮们忙碌了一天,明个儿还要早起,俱已经
安睡。邢兰韵独自在空荡荡的后院中踱步,心中有些害怕,准备回流泉居去。

  「你还来做什么?多危险啊!你快走吧!」

  「表妹,我舍不下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突然角落里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邢兰韵不由皱了皱眉。

  「周妈妈和干叔也太大意了,竟然让小厮和丫环偷情,若是爷知道了,还不
翻了天?非得把这些不知廉耻的东西全都丢进瘦西湖里去喂鱼!」

  邢兰韵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槐树背后,一男一女正在相拥而泣。邢兰韵定睛一看,大吃一惊,那男子并
不认识,看样子像个落魄书生,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天香阁主秦无双。

  「表妹,我不能没有你,我们一起逃走吧!」

  「表哥,不行,我是逃不掉的。你还是自己走吧!」

  「无双,你好无情,我们是从小订下亲的,你怎能抛下我,去过那种快活的
日子?」

  「范郎,我哪里有过一日快活?这如意楼是什么地方?我只怕一除孝服,便
会被逼接客。」

  「不行,无双,你是要做我娘子的人,你不能和别人有染……这是有辱门风
和斯文的事情,绝对不行!」

  「范郎,请放心。无双誓死保我清白,宁可玉碎,不保瓦全。大不了就是一
死……」

  「无双,你不能死!不能!我不能没有你……」

  「范郎,这些东西你先收着,供你进京应试,如果你能得一官半职,就速来
救我出火坑。如果你来时我已成枯骨,就请在我坟前为我上柱香吧……」

  「无双,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要你的人!我们一起吟诗作赋,一起弹琴作画
吧,我们……」

  「范郎,吴大老板要我委身于他,我恐怕在劫难逃……」

  「不!无双!你是我的!我们走!我带你远走高飞!我们现在就走!」

  「范郎……」

  「够了!秦无双,你不想活了?」

  邢兰韵怒火中烧,突然出现。秦无双吓了一跳,眼泪汪汪望着邢兰韵,那个
秀才早已吓倒在地,不停发抖。

  「兰韵姐姐……是你……」

  「死穷酸!你挑唆着无双妹妹和你走,你有什么啊?你是有钱财还有是权势
啊?」

  「我……我……」

  秀才不敢抬头,仍在发抖。秦无双一把抱住邢兰韵的腿,跪倒在地。

  「兰韵姐姐,他是我的表哥,叫范逸鸣,你可别吓着他,若不是家中遭逢变
故,我已嫁他为妻了。」

  「哼!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是如意楼的天香阁主,他是无家可归的丧家之
犬。你跟了他去,别说你们逃不出爷的手心,就算逃得出,他拿什么养活你?可
别犯傻了,我的傻妹妹!」

  「我有满腹诗文……」

  「你给我住口!无双,跟我回去!我马上叫人打断这个穷酸的腿!」

  「兰韵姐姐!千万别叫人!如果范郎有事,我也不会独活!姐姐是想要我死
吗?」

  「你?哼!生不福中不知福!爷看上你了,那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想都想不
来!你却这么作贱自己,和一个穷酸偷情。」

  「我和无双表妹是清白的……」

  「你再插话,我就叫人割了你和舌头!」

  邢兰韵瞪了范逸鸣一眼,吓得范逸鸣瑟瑟发抖。

  「兰韵姐姐,我和范郎的性命全在你的手中,你看着办吧!吴大老板一身铜
臭,荒淫无耻,我秦无双根本瞧不上那种人!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想与我成亲!姐
姐若是喜欢,妹妹无意相争!」

  「你……无双妹妹,爷的确是个生意人,但是一身铜臭也比你这个一身酸腐
的穷书生好上万倍!你跟了爷,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跟着这种没骨气没出息的
死穷酸,难道你要吃风喝烟,沿街乞讨不成?」

  「万般皆下贫,唯有读书高。读书人是最有气节的,我相信范郎一定会出人
头地,一鸣惊人的!」

  「哈哈……一鸣惊人?我看他是不鸣一文才对!你不信我的话,我们走着瞧
吧!」

  「好!只要姐姐不加害于他,我们不妨一赌!」

  「人家背叛他,他对你那么好,如果知道你背叛了他,那种后果我都不敢想
象……」

  邢兰韵冷笑一声,拂袖而去。秦无双站起身来,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
庆幸。

  「还好只是兰韵姐姐瞧见,总算念着我们的姐妹之情,放我们一马。若是被
别人瞧见,范郎定死无疑!」

  「无双表妹……我……」

  「范郎,你快走吧,天若亮了,你就走不脱了……」

  秦无双目送着范逸鸣翻过墙去,方才松了一口气,顺着后梯悄悄回到了天香
阁,却是愁容满面,整夜未睡。

  流泉居内,邢兰韵坐在妆镜前,面色铁青。

  「秦无双!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竟然背着爷偷汉子!夸我一直当你亲妹
妹一样,你夺走了我心爱的男人,还这样取笑我!我就要高高的看着,你那个贼
头贼脑的死穷酸若是能做了官,我邢兰韵就能当皇后!」

  邢兰韵气郁心闷,亦是彻夜未眠。

  如意楼中繁华依旧,平静的表面下似乎在暗潮汹涌……

  光阴飞速,匆匆已是数日。

  吴大老板依然留在杏子林中,今年的杏花似乎格外迷人。

  秦无双的天香阁内,听琴,索画的比比皆是。邢兰韵的流泉居内,顾大老板
却是常来常往……

  两人见面只是一笑,但却各自包藏祸心……

  一重天,如意楼外,大茶壶收拾好东西,已搬在马车之上。

  邢兰韵手执着香扇,飘然而至。

  「兰韵姑娘,您有何吩咐?」

  大茶壶望着邢兰韵,一脸警戒。

  「没什么事,时辰尚早,楼中烦闷,我便在门外闲转。爷今年赏花的兴致真
好,还不打算回来?」

  「回兰韵姑娘的话,爷还想在杏子林中与薛公子谈诗论画,把酒对饮。这不
还差我取些东西吗?」

  「好!爷就只管他的后庭花开,却忘了他的天香将谢!」

  「兰韵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茶壶,你只管把我的话捎过去,咱爷自然明白。」

  邢兰韵摇曳的身姿已悄然进了如意楼。大茶壶望着邢兰韵,有些奇怪,连收
拾好东西,立即驱车赶往了杏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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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八  摧花

  杏子林中,杏花飘香。

  吴大老板正在听香榭中痴痴地望着薛暮雪。薛暮雪的衣衫半敞,长发随意披
散着,喂着湖中的金鲤,却是媚态百出……

  「暮雪,你这种衣衫不整的样子分明就是想引人犯罪。」

  「哼!衣裳就算全部穿好,还不是会被你扯开?」

  薛暮雪连眼皮都没抬,声音冷淡,身体的姿势却更加撩人。吴大老板的心已
狂跳,不由自由地走了过来,挨着薛暮雪,一双手却如毒蛇般伸进薛暮雪的下衣
中……

  「爷。」

  大茶壶突然闯了进来,吴大老板连忙抽出手来,瞪了大茶壶一眼,脸上竟是
不悦之色。

  「哈哈……」

  薛暮雪看到这对主仆的样子,仿佛觉得很有趣,笑了起来。半敞的衣衫随着
他身体的起伏,已是香肩半露……

  「有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吴大老板更加气闷,恨不得一脚把大茶壶踢进湖中去。

  「爷,兰韵姑娘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屁话!我回去不能说?骚娘们大不了是想我了!」

  大茶壶望着薛暮雪,欲言又止。薛暮雪却冷笑一声,背过身去。

  「爷,是这样的……」

  大茶壶快步上前,附在吴大老板的耳边密语。

  「什么?兰韵真是这么说的?」

  「不错,爷,这是兰韵姑娘的原话!」

  「岂有此理!不识抬举的东西!大茶壶,你附耳过来。」

  「是,爷。」

  吴大老板附在大茶壶的耳边,秘密授意。

  「你速回如意楼,按我说的去办,不可轻举妄动!」

  「我明白了,爷。」

  大茶壶向薛暮雪施了一礼,转身欲出听香榭。

  「你们主仆两个,少在我面前咬耳朵,滚回你们如意楼天天咬去!」

  薛暮雪有些不悦,脸上如蒙寒霜。

  「好了,我的冷美人,可别生气,你一生气我就冲动!你是主人,想赶我回
如意楼,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把我喂饱了,我现在已饥渴难耐……」

  「滚回你的如意楼找邢兰韵,让她喂你去!少碰我!」

  「我就喜欢你生气骂我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暮雪,这可是是你先勾引我
的,我要让你爽到舍不得让我走……」

  「嗯……讨厌……哎呀……嗯……」

  大茶壶吐了吐舌头,迅速出了听香榭,随手关好柴扉。水榭内仍可听见吴大
老板的调情声,与薛暮雪的咒骂声……

  如意楼中,夜夜欢歌。秦无双冷若冰霜的面容最近竟然学会了微笑,偶尔对
恩客的一笑,常使恩客们挥金如土。

  邢兰韵却好象在修身养性,变得与世无争,只有顾大老板来时才会露个脸,
其他时间就在流泉居内闭门不出。

  大茶壶最近再没去过杏子林,一直留在如意楼,吴大老板却仍然未见踪影,
大概仍在品味着杏花的芬芳……

  是夜,浮云遮月。

  此时已是寅时初刻,如意楼中一片寂静。一个黑影却在后院中穿梭。

  后院的墙角上落下一个软梯,一个人影翻入院内。

  「无双表妹,我来接你了。」

  「范郎,我好怕。」

  「别怕,乘着他不在,我们快走,等他回来了,我们就逃不走了。」

  「嗯!」

  「无双,你放心,马车就在外面,我们连夜逃出去,一定没事。」

  「范郎我相信你!」

  院中的两个人影正是范逸鸣和秦无双。范逸鸣拉着秦无双一起翻过院墙。院
墙外停着一辆马车,赶车人戴着斗笠,向二人点了点头。范逸鸣扶着秦无双上了
马车,赶车人快马加鞭,马车在夜静更深的扬州城内奔驰……

  清晨,阳光明媚。秦无双紧紧依偎在范逸鸣的身边,坐在摇晃的马车内,心
情无比舒畅。

  「无双,我们已经出了扬州城了,我们从此自由了!」

  「范郎,我们到了京城,你一定要发奋读书,考取功名,这样我们就不用再
怕吴大老板了。」

  「我会努力的,为了无双,我什么苦都能吃。」

  「范郎,我把首饰全都带了出来,做为盘缠,我们以后的生活你不用担心。
你一定要光宗耀祖,不没先人之名。」

  「嗯,我会的。无双,你看,瘦西湖畔的风光多么美好!」

  范逸鸣掀开破旧的车帘,指着朝阳下的瘦西湖。秦无双紧紧靠着范逸鸣,脸
上洋溢着无比的幸福……

  马车仍在飞驰,湖畔的不远处,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正在湖边垂钓。

  「无双,你看,那个人一大清早就在湖边钓鱼。」

  「范郎,你管人家做什么,快点放下车帘,免生事端。」

  「无双,你看,那人手中的鱼钩根本就没有入水,他还以为自己是姜太公,
真好笑。」

  马车已靠近垂钓者,范逸鸣仍在指指点点。

  「不错!我就是姜太公!我的鱼钩不但离湖三尺,而且也是直钩。不过,我
这个姜太公不钓帝王将相,我只钓绝代佳人。」

  垂钓者声音高亢,充满着磁性,秦无双却已如身坠冰窖,浑身发抖。

  「无双,你怎么了?你冷吗?」

  范逸鸣有些不解,望着秦无双。

  「吴大老板……是你……」

  秦无双眼中浸满了泪水,死死盯着垂钓之人。

  「什么?吴大老板,车夫,快!快走!」

  范逸鸣催促着车夫加速,马车却已停了下来。

  垂钓之人一把摘下斗笠,丢入湖中,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正是吴大老板。

  「你这个车夫,想做什么?我不是已经付了你到京城的银子了吗?你为什么
停车?」

  「范郎,没有用的,这个车夫是他的人。」

  秦无双已平静了下来,望着吴大老板。

  「无双姑娘,我驾车的技术还不错吧?一路上没颠坏您吧?如果照顾不周,
还请原谅。」

  「大茶壶,原来是你!」

  秦无双瞪了赶车人一眼,赶车上也摘下斗笠,正是大茶壶。

  「得了,大茶壶,今天的游春到此结束,快请天香阁主回如意楼吧。」

  「是,爷。」

  大茶壶走到秦无双面前,毫无表情。

  「慢!我想和表哥说一句话,说完就会回去的!如果你们不肯,我就立死于
此!」

  秦无双从发间拔下一支发簪,眼中竟是怒火。

  「说吧!有什么情话全都说尽!我有的是时间。」

  吴大老板坐在湖边,满脸竟是得色。大茶壶躬身立在吴大老板身边,亦在冷
笑。

  秦无双放下车帘,望着范逸鸣,眼中已是泪水滚滚。

  「早就知道逃不了,但是也值得一试。范郎,你带着盘缠赶去京城,如果能
够高中,一定要为我报仇!」

  「无双……」

  秦无双淡淡一笑,下了马车,望着吴大老板。范逸鸣仍在马车之内,低声哭
泣。

  秦无双突然用手中的簪子猛地扎向马匹,马儿负痛狂奔而去。范逸鸣坐在马
车内仍在哭喊……

  「无双表妹……」

  「范郎!你快逃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爷,不能让那小子逃了,我去追他!」

  大茶壶刚要起步,却被吴大老板一把拉住。

  「穷寇勿追!让他去吧!这里好象离杏子林不是很远,你去杏子林外,把我
的马车赶过来,我和无双姑娘正好漫步瘦西湖畔……」

  「是!爷!」

  吴大老板的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可是秦无双却感到阵阵的寒冷向她袭
来……

  如意楼,天香阁内,秦无双已哭得浑身无力,倒在贵妃榻上。

  「啧啧……这么伤心啊……瞧瞧哭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的……」

  「原来是我错了,我以为无双姑娘这样清高自傲根本不需要任何男人,原来
是想男人想得要私奔!好吧,我一定成全你,我会让你夜夜都有新郎官,保准让
你满意!」

  秦无双抬起头来,望着吴大老板,眼中已布满了血丝。

  「大茶壶,你给我好好看着无双姑娘,如果她想寻死,你就给我绑着她,她
可不能死,这样的身子不能浪费,这样的的身子准有一大堆的银子赚!」

  「是,爷,您放心。我会寸步不离无双姑娘的。」

  「好了,我要去好好慰劳一下兰韵,要不是她,我这白花花的银子可就被人
偷跑了。」

  「邢兰韵……竟然是她出卖我……」

  秦无双勉强站起身来,想要冲出去,却晕倒在贵妃榻上。

  「爷……」

  大茶壶心中有些不解,为何吴大老板要在秦无双面前提及邢兰韵,却始终没
有再问,只是为秦无双披了件外敞。

  八重天,流泉居内,邢兰韵独坐在妆镜前发呆,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邢兰
韵不由失声痛哭……

  「兰韵,你在哭什么?是不是出卖自己的姐妹的滋味很不好受?」

  妆镜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自己喜欢的吴大老板。

  「傻女人!你做的很对!在如意楼任何人都不能背叛我!我知道你对我是真
心的,我也很需要你……」

  吴大老板从身后一把抱住邢兰韵,细碎的吻已吻遍了她的脖颈。

  「我要如何赏你呢?不如我就让你好好满足一下……让你尝尝我的乾坤大回
旋……一定让你十分快活……淫水横流……」

  「哼哼!爷想赏我?为什么不让我叫您老爷呢?」

  邢兰韵也不知为何会冒出这么一句,吴大老板的亲吻却突然停止。

  「原来你是在吃味?哈哈……难怪连自己的姐妹都会出卖……好,今天在你
的拔步床上,你就可以叫我老爷,以后你可以一直叫我老爷……」

  吴大老板的吻又开始遍布,双手不停地抚摸着邢兰韵,邢兰韵望着镜中的自
己,觉得自己就象一个傻子,吴大老板忘情的爱抚也许根本就是一种欺骗。邢兰
韵很想一把推开吴大老板,然而身体的燥热和喉咙中的呻吟,让她的身体又一次
出卖了灵魂……

  宽大的拔步床上,吴大老板的喘息声伴着邢兰韵的呻吟声此起彼落。

  吴大老板纵情无比,力道很大,邢兰韵感到有些难以承担。邢兰韵隐隐感觉
到,吴大老板把她当做了另一个人,一个她渴望以久的身体。邢兰韵妒火如焚,
也不甘示弱,突然将吴大老板压在身下,象在夺取,两人如发狂般你来我往,却
仿佛都象在发泄一样……

  如意楼,一重天,花厅内,天香阁主初夜竞价。

  秦无双一身华服,更加光彩照人。如意楼的花厅之内客如潮涌,秦无双却如
行身走肉一般,望着点花台下几近疯狂的销金客,面无表情。

  「好!天香阁主的初夜就以二千两银子交给这位远道而来的梅大官人!」

  吴大老板的声音在秦无双的耳边响起,秦无双却仿佛根本听不到。

  「九重天,天香阁主秦无双翻牌子,点双喜灯,迎梅大官人登阁。」

  大茶壶大声报着花名,秦无双冷冷一笑,她仿佛失魂般随着大茶壶上了九重
天。

  九重天,天香阁内,今夜的陈设格外喜庆。

  秦无双坐在宽大的拔步床上,望着一对哧哧作响的红烛,心如刀割。

  「范郎,你应该到了京城了吧,你放心,我不会受辱的。等你高中回来,一
定要为我报仇。」

  大茶壶面无表情地望着秦无双,秦无双的眼中却落下两行轻泪……

  「哈哈……大茶壶,真是辛苦你了!」

  吴在老板吃得微醉,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春霄一刻值千金!爷多保重!」

  大茶壶低着头,转身欲离去!

  「先别走!爷喝多了,今儿真是高兴!」

  「请你们出去,一会贵客凳阁看到你们的样子,实在不雅!」

  秦无双瞪着双眼,望着吴大老板。

  「我哪也不去!我就是来凳阁的贵客!」

  「呸!无耻!」

  吴大老板冲上地平,倒身躺在秦无双的身边,秦无双不由站起身来。

  「无双姑娘,爷没骗你。今天出二千两银子买您初夜的就是爷自个儿!那个
梅大爷是我找的外乡人,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已经连夜出城了。」

  「哈哈……无双……你就好好侍奉你家老爷我吧!」

  「哼!我秦无双宁死也不会相从!」

  秦无双猛地抽出一把剪刀,抵在咽喉前。

  「想死?不尝尝我的功夫就死了多可惜!你舍得你那个什么范郎吗?」

  「范郎他会为我报仇的!」

  「是吗?大茶壶,把漆柜中的东西拿给无双姑娘看看!」

  「是,爷。」

  吴大老板笑着站了起来,坐在春凳上,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大茶壶从漆柜中取出一个包袱,丢在秦无双面前。这个包袱正是当日秦无双
赠于范逸鸣的盘缠。

  「让无双姑娘看看,这里面的饰有没有少?」

  「你们把范郎怎么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秦无双花容失色,天眩地转,质问着吴大老板。大茶壶却乘机一把夺过秦无
双手中的剪刀。

  吴大老板望着秦无双,眼中已毫无醉意。

  「你以为他逃得了吗?实话告诉你吧,那个秀才遇到了匪徒,被绑在瘦西湖
畔整整喂了一夜蚊子。我和大茶壶可是第二天一接到消息,没用早膳就赶去接你
的范郎。人家给我面子,连人带物都还给了我。可是,大茶壶他觉得,这个包袱
是无双姑娘的,理应还给无双姑娘,那个傻秀才偏不肯还,两人在争抢中,大茶
壶一不小心,用力太猛,你的范郎竟然跌入了瘦西湖中。可怜啊!一个活生生的
秀才,去喂了湖中的鱼虾!」

  「你们杀了他!什么路遇匪徒,那一定是你的人,你不就是个大土匪吗?」

  「骂得好!今夜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土匪!」

  吴大老板一把抱起秦无双,重重丢在拔步床上,秦无双拼命反抗,吴大老板
三两下已将秦无双全身上下剥得精光。

  「秦无双,你真是个贱人!竟敢背叛我!告诉你!除非我愿意!否则如意楼
中挂了牌子的谁也逃不出去!告诉你!我要是不高兴,如意楼就是一只苍蝇也飞
不出去!」

  「敬洒不吃吃罚酒!这都是你自找的!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珍惜你,你竟敢
背叛我!不但偷人,还想偷跑?你不是想要男人吗?我来成全你!我今天不会惜
怜你的,我隐忍了一年的欲望,今天全要释放出来!」

  「你想清清白白做人?我到想看看什么是玉洁冰清……」

  吴大老板将自己的衣服甩在地上,用力扑向秦无双……

  大茶壶笑了笑,将拔步床边的纱帐缓缓放下,转身出了天香阁,随手将门关
好,悠闲地向一重天而去……

  「啊……放开我……」

  「救命……不要……」

  天香阁中秦无双的喊叫声撕心裂肺,吴大老板却更加兴奋……

  流泉居内,邢兰韵用手捂住双耳,秦无双的叫喊声让她心如刀绞。

  「秦无双,这不能怪我,是你背叛老爷的!」

  「被老爷临幸,是很快乐的事,你是故意叫喊来刺激我的,我不听!」

  邢兰韵伏在妆镜前,时哭时笑。真不明白,自己所做事情是对是错……

  翌日清晨,天香阁,静得出奇。邢兰韵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拔步床前,秦无双的衣裳扯得粉碎抛在地平上。邢兰韵一把掀开了纱帐,秦
无双赤祼着身体,躺在床上,下体的鲜血将雪白的衬单染红。秦无双眼已无光,
直直地望着前方,脸上的泪痕尤未风干。

  「无双,你没事吧?」

  邢兰韵为秦无双清洗着伤口,秦无双的下体已被撕裂,鲜血顺着双腿流淌。
邢兰韵连忙为她上了冰宁散,鲜血已渐渐止住。

  「无双妹妹是处子之身,老爷竟然没有一点温存。你一定很痛吧,你好好休
息一下,我去为你做点吃的。」

  「兰韵姐姐,这一切都要拜你所赐!我痛的不只是身,我痛的心。」

  「对不起,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现在你已经是老爷的女人了,我们从今往后
还是好姐妹。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寻短见,我会去劝老爷回心转意原谅你的。」

  邢兰韵出了天香阁,秦无双却在放声痛哭……

  「邢兰韵,你放心,我是不会寻死的。我要好好活着,看着你和吴大老板的
好日子!大茶壶,你这个刽子手,是你杀死了范郎!你们全都不是好人,我秦无
双对天发誓,我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日子就在平淡中渡过,邢兰韵和秦无双都已是吴大老板的枕边人,依然姐妹
相称。吴大老板往返在天香阁与流泉居之间,显得格外开心。

  不知为何,邢兰韵竟然拒绝了嫁给顾大老板回到苏州老家,这让秦无双有些
奇怪,决定一探究竟。

  流泉居内,秦无双与邢兰韵对坐在妆镜前。

  「兰韵姐姐,放着盐商夫人不当,真想当如意楼的老板娘。」

  「无双妹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都是命啊!我腹中已经怀上了老爷的骨肉
了,总不能怀着他的孩子嫁给顾大老板吧?这样既对不起顾大老板,也不对不起
老爷。」

  「孩子?姐姐腹中有了老爷的孩子?」

  「嗯!说起来就是在你回如意楼的那天,老爷去了我那,那次我们做得疯了
点,谁知道就有了。」

  「老爷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吧?」

  「也没看出他有多开心,反正我说不跟顾大老板去了,他好象很得意,真是
没良心!」

  「姐姐有了身孕,可要多保重啊!」

  「嗯!我会小心的,等妹妹也有了身孕,我们就一起拉扯孩子长大成人。」

  邢兰韵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向往,秦无双轻轻抚摸着邢兰韵微隆起的肚子,
眼中却放着邪光……

     ***    ***    ***    ***

  流泉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将老鸨从回忆中惊醒。

  「兰韵!你只要负责管好姑娘和丫环们就行了,别的心你就别费了!大茶壶
的心思也要放在娈童和小厮们身上!梁晓翀我已经让长禄专门照顾,从此往后,
你和大茶壶谁都不许去黄泉地看梁晓翀!」

  「老爷,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晓翀?」

  「你忘了吧?我最恨的就是背叛!整天想着离开我,还想从我身边夺走我的
一切,这样的背叛我决不原谅!你和大茶壶真是老了,记忆力越来越差!」

  流泉居的门被重重关上,邢兰韵的心仿佛已被撕裂一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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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九  折磨

  如意楼内夜夜欢歌。

  天香阁主的复出使如意楼的生意比往常更加红火。晓翀出尘的美与九尾妖冶
的媚大相径庭,却各有千秋。如意楼中似乎已汇集了天下的美人,无不让前来品
香的恩客赞叹不已。

  九尾再也没去过黄泉地,也再没和晓翀说过一句话。

  九尾每夜仍在一重天花厅内跳着诱人犯罪的舞蹈,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中被恩
客翻了牌子。

  晓翀的牌子酉时一刻就会被从恩客抢翻,因此晓翀每夜都会在浣濯苑中沐浴
更衣,然后穿过花厅前往九重天的天香阁。

  只在晓翀穿过花厅上楼的时候,九尾可以看到晓翀。晓翀的眼中依然清澈如
水,眼中毫无欲望。在他眼中,仿佛天香阁与黄泉地并无差别。

  每当晓翀穿过花厅时,九尾总是不由自主地停下舞蹈,随着众人一起目送晓
翀。晓翀也会望着九尾淡淡一笑,却毫无埋怨之意。九尾的心总是一颤,灵魂仿
佛已因晓翀的一笑而震颤。

  今夜,九尾直直望着晓翀的身影消失,双眼却早已湿润,强忍着没有落泪。
九尾突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晓翀所说的话,虽然只过了十余日,九尾明显得看出
来,晓翀已日渐消瘦。

  天香阁,恩客如潮涌,夜夜更换着登阁的恩客。

  经历过太多,晓翀已变得麻木。晓翀学会了使用微笑,有时淡淡的一笑会使
登阁的恩客沉醉不已。在场场情色交易中,晓翀已学会了保护自己,晓翀尽量使
用着天香阁中各种保能够护自己的东西。

  尽管如此,晓翀每夜重复的事情也只有一件,还是以身侍客。晓翀已不记得
昨夜接的是来自何方的客人,同样也会忘记今夜接的客人来自何方。

  晓翀的身子很轻,脚步却很沉重。九重天的高度似乎让他感到疲惫,长禄从
不抱晓翀上楼,只是远远看着,偶尔晓翀实在无力时,他才会懒散地扶一把。

  老鸨一直推说身体不适,每夜酉时三刻才会缓缓到一重天的花厅内。其实老
鸨只是想与每夜酉时三刻便要入阁的晓翀能在勾栏或楼梯中擦肩而过。虽然与晓
翀只有一刹那的相遇,但是这对老鸨来说已是她一天中惟一的期待……

  大茶壶每日辰时,仍会进入天香阁侍候寻欢的恩客。晓翀此时就躺在拔步床
上,隔着轻纱,晓翀的身影时隐时现。偶尔窗外的轻风撩起了轻纱,大茶壶偶尔
可以清楚地看见晓翀日渐苍白的容颜。

  当恩客们离开天香阁后,晓翀便会起身回到黄泉地,大茶壶便开始打扫天香
阁。长禄却在天八重天的勾栏内等候,晓翀只能自己扶着栏杆从九重天来到八重
天。

  看着疲惫的晓翀扶着勾栏艰难的挪动着步伐,大茶壶真想冲过去一把将晓翀
抱在怀中,然而他却只能用尽全力地擦拭着天香阁的桌椅。有时大茶壶与晓翀迎
面相见,四目相对时,晓翀总是报以淡淡一笑,这一笑,却使大茶壶的心亦随之
而去……

  长禄总是远远地望着他们,脸是的笑容却充满着讥讽。

  黄泉地,永远都是阴冷黑暗与潮湿。

  晓翀已觉得疲惫不堪,躺在地榻上沉睡。

  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长禄将一碗粥丢在破旧的床桌上,望着晓翀,冷哼一
声,重重关上了黄泉地的门。

  晓翀望着泛起白皮的粥,这就是长禄为自己准备的早膳。长禄根本不会为晓
翀精心地煮粥,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隔夜的冷粥,已可闻到刺鼻的馊味。晓翀感
到一阵反胃,空腹躺在地榻上,昏沉沉地睡去。

  自从吴大老板让长禄亲自照顾晓翀,这种事情常有发生。晓翀最近隐隐约约
感到身体不适,但却一点也不担忧。仿佛生与死对晓翀来说并无区别。

  午时已过,长禄推门进来,看到桌上一点未动的冷粥,一脸不悦。

  「天香阁主,奴才照顾不周,您到底想用点什么?」

  晓翀根本懒得理会长禄,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就算水米不进,饿死在黄
泉地又能如何?何必要理会长禄这种小人?

  「天香阁主真是贵人,奴才的话都不放在眼里,既然阁主不想用膳,奴才就
不奉上午膳了。」

  长禄的身影又一次消失,晓翀觉得整个黄泉地变得清静,可以好好休息了。

  酉时一刻,长禄来唤晓翀接客。晓翀一天水米未进,觉得头脑发沉,却不想
让长禄搀扶。晓翀没有理会长禄,摸着黑漆漆的墙壁,上了一重天。

  浣濯苑内,浴盆里的水明显的发凉。晓翀缓缓解开衣衫,将身体浸入浴缸之
中。

  长禄望着晓翀,眼中射着邪火,却转身坐在屏风之后。

  「自古红颜多祸水!邢妈妈和茶壶大管事都是因为天香阁主才会失去爷的信
任的。我真不明白,你有这样的身子,怎么就不会讨好爷呢?我要是有这样的身
子,这如意楼我都能当半个家!」

  长禄的话如针一般刺人,晓翀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因为他而连累妈妈和茶壶
叔。

  晓翀强忍着泪水没有落下,轻轻出了浴盆,拭干身体,拿起玉雪软缎的长袍
穿在身上。从浣濯苑出来的这时起,晓翀又是夜值千金的天香阁主。

  一重天,花厅内。晓翀扶着栏杆缓步上楼,却比平常走得更慢。九尾的心中
一颤,明显看到晓翀的双腿微微打颤。晓翀的双眼已经模糊,看不清周围的人物
与重重叠叠的楼梯。突然晓翀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方倒下……

  迎面走来的人突然一把将晓翀扶住揽在怀中,这种怀抱熟悉而又陌生,晓翀
睁开双眼,却用尽全力推开来人,继续上楼。

  「好一个侍儿扶起娇无力!美人,我抱你上楼!」

  今夜翻了晓翀牌子的是一位来自通州的富商,富商看到晓翀忍不住上前一把
抱起了晓翀。晓翀望着富商淡淡一笑,富商已是心花怒放,快步上了九重天。

  望着远去的晓翀,来人缓缓转过脸来,正是吴大老板。

  夜已深了,天香阁主听不到任何动静,吴大老板却无法入睡,今天在楼梯上
晓翀抱在怀中的感觉还是那么诱人,但是却明显感到更加柔弱……

  黄泉地,阴冷而潮湿。

  吴大老板手持着纱灯,照亮了四周。破旧的床桌上,放着一碗发馊的粥,地
榻上的被褥已潮得渗水。

  吴大老板皱皱眉,转身出了黄泉地。

  翌日清晨,悠然居内,吴大老板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笑望着面前的长禄。

  「长禄,最近晓翀他怎么样?」

  「回爷的话,晓翀他很好。」

  「如此说来,你是照顾得还不错!对了,长禄,你用过早膳了么?」

  「回爷的话,还没有。等侍候晓翀用过早膳,奴才再用。」

  「哦?那真是辛苦!爷赏你一碗粥喝!」

  吴大老板笑了笑,指了指放在桌边的粥。长禄不由吃了一惊,这碗粥正是昨
天早上自己拿给晓翀的早膳。这已是三天前的粥了,早已变质,刺鼻的馊味,使
长禄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喝不下去?晓翀能喝你就能喝!」

  吴大老板的笑容依旧,双眼却射着兴奋的火焰。

  「谢爷,赐粥!」

  长禄捏着鼻子一口饮尽馊粥,却是一阵反胃。

  「长禄,晓翀的粥要每天都是新煮的,如果你再拿前日的剩粥给他,我就让
你天天喝剩粥!」

  「爷,我错了。我以后不敢偷懒了!」

  长禄跪在地上,吴大老板笑了笑,示意让长禄下。

  天香阁内,恩客早已起身,晓翀却浑身无力。昨夜一直昏昏沉沉,根本无法
使用松脂,今天的幽穴感到一阵刺痛。

  晓翀想从拔步床上下来,却头一沉跌落在地上。晓翀定了定神,扶着床架站
了起来,双腿却毫无力气。晓翀挣扎着坐在春凳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干涩的
喉咙已得到湿润,晓翀摇摇晃晃地出了天香阁。

  长禄站在八重天内,冷眼望着虚弱的晓翀。大茶壶只能远远看着晓翀,却不
能挪动半步。

  晓翀终于下了八重天,长禄挟着晓翀,往黄泉地而去。

  黄泉地内,晓翀躺在地榻上休息。长禄端着一碗热粥,送到晓翀口边。

  「天香阁主,您不吃的馊粥,爷全照顾我了。这可是新煮的,您快点用!」

  长禄硬生生地将粥全部喂给晓翀。粥虽是热粥,却根本没有煮熟,水清而米
生。坚硬而夹生的米入口生涩,晓翀的脾胃虚弱,根本无法消化。

  长禄看着晓翀已将粥全部咽下,冷笑着出了黄泉地。

  晓翀的胃被夹生米粥刺激得生痛,额头上渗出冷汗。想要睡去,却因阵阵的
胃痛无法入睡。

  午时刚过,吴大老板如幽灵一般进入了黄泉地。晓翀仍在沉睡,吴大老板轻
轻拭去晓翀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却阵阵地痛。

  晓翀雪白的软缎衣衫,已被汗所浸湿。微敞的衣衫,明显看得出晓翀凸起的
锁骨。吴大老板轻轻抚摸着晓翀,晓翀的身体明显消瘦了。芒种时新做的软缎长
袍,此时已明显宽松得无法撑起。

  晓翀的脸更加苍白,也显得憔悴。吴大老板轻轻将晓翀揽在怀中,却明显感
到怀中的晓翀轻了很多。

  吴大老板的心一阵刺痛,晓翀的生命对他来说应该毫不重要。但此时为何会
心痛?吴大老板甚至怀疑自己用晓翀来折磨想要背叛自己的老鸨和大茶壶究竟是
对还是错……

  晓翀已醒来,望着吴大老板依然淡淡一笑。

  「你哪不舒服?好象哪里很痛?要不要请个郎中?」

  「老爷……我没事……」

  吴大老板望着晓翀,晓翀脸色时青时白,却仍然面带微笑。

  「没事就好,你歇着吧……」

  吴大老板放下晓翀,头也不会地出了黄泉地,他明白,如果自己一回头,也
许就会心软下来。

  晓翀望着吴大老板的背影,脸上却是笑容依旧。

  今夜天香阁内,恩客是人何许,晓翀根本没有看清。

  一夜恩客都做了些什么,晓翀也不记得。晓翀的身体滚烫,脸已潮红。只想
一直睡下去,从此不再醒来……

  大茶壶送走了恩客,开始打扫天香阁,晓翀却仍未起身。大茶壶挽起纱帐,
拔步床上晓翀睡得很沉,脸色通红。大茶壶已看得发痴,却不能上前。

  天香阁俱已清理完毕,晓翀却仍在沉睡。大茶壶不能收拾床铺,只好坐在天
香阁外发呆。

  长禄久久不见晓翀出来,显得不耐烦。

  「大管事,晓翀怎么还没出来?」

  「我怎么知道,爷不让我碰晓翀。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大管事,天香阁我们不能进去,这是规矩。」

  「那我可管不着,我要去景明轩侍候九尾去。」

  吴大老板突然打开了悠然居的门,瞪着二人。

  「一大清早,吵什么?长禄,你去准备晓翀的早膳去!大茶壶,你还不去侍
候九尾。」

  长禄一溜烟下了八重天。大茶壶却慢慢向下走。

  「爷,晓翀一直没起身,我也没上前去。不知是不是死了!」

  大茶壶面无表情,吴大老板瞪了大茶壶一眼,冲上了天香阁。

  拔步床内,晓翀脸色通红,表情却很平静。吴大老板笑了笑,伸手去摸晓翀
的脸。

  晓翀的脸滚烫,吴大老板心中一惊。

  「发烧了?」

  吴大老板抱起晓翀,晓翀的身体滚烫,昏昏沉沉。

  「你不能死在天香阁,要死回黄泉地去!」

  吴大老板一把抱起晓翀,冲出了天香阁。

  黄泉地内,凌乱不堪。晓翀身体不适,无力收拾。长禄却从来没有收拾过黄
泉地。

  吴大老板将晓翀丢在地榻上,想要转身离去,双眼却始终被吸引。晓翀的脸
色潮红,双眼迷离。犹如情事刚毕一般的迷人。吴大老板突然有种不舍感。晓翀
的身体虽然仿佛仍在燃烧着吴大老板心中的欲望。

  长禄送了早膳进来,看见吴大老板留在黄泉地,大吃一惊。

  「我来喂晓翀。」

  吴大老板接过粥来,轻轻一搅,尝了一口。

  滚烫的粥水清米生,吴大老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就给晓翀吃这个?」

  「爷,这粥是新煮的,没坏。」

  「晓翀的肠胃很弱,你这种粥让他吃了,根本无法消化,一准生病。难怪我
昨儿见他捂着肚子,头上阵阵冒汗,还以为是着凉了。原来是被你这碗毒粥给药
倒了。」

  「爷,粥没毒!奴才只是煮得不好!」

  「你自己煮的,自己吃吧!」

  长禄接过粥碗,将一碗夹生粥全部饮下,胃中也在隐隐作痛。

  「长禄,你白跟了我这么久!」

  「爷……我……」

  「你们这些奴才看我对梁晓翀不好,你们也跟着欺侮他!我告诉你,梁晓翀
是我的人!我想要他的命他就不能活!我想救他的命他就不能死!你这个奴才若
是害死了他,我会让你去陪葬的!」

  「爷,奴才不敢了,奴才这就去,重新煮碗粥来!」

  「你滚开!不长进的东西!」

  吴大老板想为晓翀盖好被子,却发现长袍之下,晓翀赤裸的双腿上,渗着血
迹。

  「长禄,这黄泉地,你从不打扫也就算了。梁晓翀的身子你也不擦拭吗?他
有旧疾,如果要是发了,转眼就会送命。他这腿上的血迹都干了,是什么时候伤
了,严不严重,你一定不知道吧?说白了,他的身子可是一夜千金,你这么不小
心,是不是想让爷破财?」

  「爷,奴才大意了,奴才这就去取药来。」

  「算了,还是让大茶壶来吧!你永远都不如大茶壶能明白我的心意!」

  吴大老板瞪了长实禄一眼,起身出了黄泉地,长禄低着头,也跟了出来。

  景明轩内,大茶壶正在侍候着九尾盥洗。吴大老板突然推开了门,笑望着九
尾。

  「小妖精,都什么时辰了,又赖床?」

  九尾笑了笑,眨着双眼。

  「大茶壶,你忙完了去看看晓翀。」

  「还没侍候景明轩主更衣呢,还有天香阁的床还没铺好。」

  「我这没什么了,茶壶叔,你去看看晓翀哥哥吧!」

  九尾轻轻拍了拍大茶壶,吴大老板不由眯起了眼。

  「对了,大茶壶,你忙完再说吧,晓翀好象在发烧……」

  吴大老板的话音未落,大茶壶已冲出了景明轩。

  「九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

  吴大老板望着不顾一切冲了出去的大茶壶,却突然转过脸来笑望着九尾,九
尾却觉得很不自然。

  八重天,流泉居,吴大老板推门而入。老鸨头未梳,脸未洗,披散着头发,
只穿着件比肩,坐在妆镜前发呆。

  「兰韵,近来听说你一直身体不适,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

  「不必了,我只是有些累,歇歇就没事了。」

  吴大老板站在老鸨身后,望着妆镜中的自己和老鸨。

  「兰韵,你憔悴了不少。对了,晓翀好象病了……长禄连粥都不会煮,晓翀
吃了夹生粥,胃痛不止……」

  「老爷,请郎中来看了吗?」

  老鸨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吴大老板,双眼泛红。

  「还没呢,我才叫大茶壶去看看晓翀,你要是身子好些了,不如给晓翀煮碗
粥,你的手艺我最放心……」

  吴大老板的话还未说完,老鸨已冲出了流泉居……

  吴大老板的脸色更加阴沉,笑望着妆镜中自己的影子。

  「看来,梁晓翀真是你们的克星,我只要捏住他的小命,你们俩谁也逃不了
的!哼!竟敢背着我玩猫腻,我就好好的折磨你们,看谁玩得过谁?这些日子,
你们都被我折磨得快疯了吧?我要让你们明白,谁是这里的主人!哈哈……」

  吴大老板得意地笑着,却发现在折磨老鸨和大茶壶的同时,自己的心也在隐
隐作痛。

  「梁晓翀,你真行!你想要让我心疼,想从我身边带走一切!你休想!」

  吴大老板指着镜中已近疯狂的自己,却分不清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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